第14章 血戰在即(2)
- 以她之名:第一次接觸
- 邁克爾·R·希克斯
- 3871字
- 2015-01-28 11:18:27
大家站在角斗場的沙地上,大部分人都緊張地朝那一大群外星人張望,不安地猜測著。然而,此時姚銘的頭腦中卻是一片澄明。他分開雙腿,擺出站立冥想,也叫“無極”的姿勢:雙腳與肩同寬,腳尖向外,膝蓋微曲。他的雙臂松弛地垂在身體兩側,肩膀和上身的緊張感一股腦地散去。姚銘閉上雙眼,身體像是被一根線吊著似的懸垂不動,徹底放松下來。他想象自己仍在地球上,并集中起精力,將自己的腳底與這片外星沙地融為一體,從地底汲取力量,然后緩緩吸氣,讓能量進入身體,最后將體內郁積的緊張情緒慢慢呼出。他想象一股能量從腳底涌上來,漸漸充盈全身,將所有雜念一沖而散。
看著姚銘這幅模樣,同伴們還以為他被嚇傻了。實際正相反:姚銘現在是十二分的警醒,比其他人警醒得多,因為他的腦海里已經不存一絲雜念,恐懼與疑慮全都煙消云散了。
姚銘滿足地舒口氣,繼續冥想,直到外星挑戰者進場,才把眼睛睜開。
一隊外星武士從角斗場另一端的門廊里走出來,哈克尼斯看著她們,狠狠地咬咬牙。她數了數,果然不出所料,一共是二十三個武士——一對一單挑。
站在哈克尼斯右邊的是麥克拉倫,左邊是吉爾莫。吉爾莫擠走了原來站在這個位置的一個下等兵,非要和她挨在一起。
“軍士長,”吉爾莫有些局促地說道,“我……我真榮幸。”此時,那隊外星人站成一列,正緩緩朝他們走來。
哈克尼斯轉過身,睜大眼睛盯著吉爾莫。在哈克尼斯看來,吉爾莫一直很不討人喜歡,之所以能忍他這么久,實在是因為他的工作做得太他媽棒了。不過討厭歸討厭,吉爾莫自始至終都是個優秀的水手,一位不錯的搭檔。哈克尼斯抹掉一滴正要沖下臉頰的淚水,沖吉爾莫笑了。再過一百萬年她也不會想到,從吉爾莫嘴里竟能說出這樣真情流露的話來。“我操,你這大猩猩,”哈克尼斯啞著嗓子說。
吉爾莫回敬她一個大大的微笑,調侃道:“知道嗎,軍士長,我本來很愿意滿足你的要求,可你選的這個時機實在是太爛了。”
哈克尼斯很不淑女地哼一聲,強忍著沒笑出聲來,然后她換上一臉嚴肅的表情,對他說:“祝你好運,水兵小弟。”
吉爾莫點點頭,線條粗獷的臉上綻開一個熱切的笑容。他一邊若無其事地用拳頭捶打自己攤開的手掌,一邊對哈克尼斯說:“你也是,軍士長。咱們一起把這些該死的外星人揍得滿地找牙!。”
哈克尼斯再次把注意力轉向那些逐漸逼近的外星人,發現她們已經卸下鎧甲,身著和自己一樣的黑色外衣和涼鞋,只是脖子上仍戴著項圈。多少公平點了,哈克尼斯心想。這些外星武士分別站到各自的對手面前,拉開架勢,做好戰斗準備。每一組對壘的雙方都拿著相同的武器。
哈克尼斯審視著面前的對手,發現這個女外星人也拿著自己挑選的那種武器:兩根棍子,看上去像是木頭的(但哈克尼斯認為實際上很可能不是),每根將近一米長,大約拇指粗細。要是會菲律賓短棍術,拿這兩根家伙就再合適不過了,可哈克尼斯對菲律賓短棍術根本聞所未聞。她是這么考慮的:自己對武術一無所知,充其量也就是從全息影像里看過加強版的武打鏡頭,如果拿件帶刃的兵器,恐怕只能撐個兩秒鐘。棍子至少握在手里方便一些,揮舞起來也容易,手里拿根棍子還能給自己那么一點能夠自保的感覺——說不定還能夯上對手兩棍子。
哈克尼斯抽空瞥了眼吉爾莫的對手:那個大塊頭武士什么武器也沒拿。吉爾莫幾乎把外星人提供的那些刀摸了個遍,其他種類殺人工具他也都一一掂量過,但最后還是像姚銘和船長一樣,覺得用拳頭最順手。吉爾莫會打架,而且很能打,這點哈克尼斯可以作證:她好幾次撞見吉爾莫在近地空間的酒吧里痛毆新來的菜鳥,要不是哈克尼斯把他們這些打架的人挨個拖出來,他們早被憲兵隊給帶走了。
哈克尼斯又把目光轉向船長,仿佛在問接下來會怎么樣。而船長只是聳聳肩,把頭搖了搖。
這時,那名高個頭的外星武士走進角斗場,看臺上的幾千名觀眾頓時安靜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泰西·塔邁開健壯而修長的雙腿,大步穿過剛才武士們入場時走過的那道門廊,快步走向角斗場另一頭的一座石臺。別的族人走過沙地至少還會留下一串腳印,可是她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作為德西·卡——帝國最古老而神圣的組織,早在傳說誕生前就已經形成——最后一位大戰神女祭司,泰西·塔亦肉亦靈,亦凡亦圣。她的力量連許多族人也無法理解,更何況這些敬畏地瞪著她的異星人。泰西·塔卸下那柄短劍——一件世代相傳的古老遺物,脫掉斗篷,換上格斗用的行頭。一把殺氣騰騰的長劍藏在她背后的劍鞘里,左側腰間另有一把佩刀,和她身邊一名年輕武士的刀模樣相仿,她最喜歡的武器格拉克塔——一種帶倒鉤的七股鞭——盤成一卷掛在右側腰間,三枚叫做施萊卡的極具殺傷力的投擲武器則按照傳統別在鎧甲的左肩部。
泰西·塔一進場,聚集在角斗場里的姐妹們都站直身體向她行禮。她們紛紛低下頭,左手握拳放在右胸上。武士們的金屬手套碰在護胸甲上,仿佛是有人敲下一把巨大的榔頭,在場中激蕩起連綿的回響。帝國四海之內,泰西·塔所到之處受到的都是這樣的禮遇,因為除去已逝的先賢,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與她爭鋒。泰西·塔就站在帝國大金字塔的頂端、女王寶座腳下,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這座大金字塔上的站位決定女王每一個子民的身份地位,即使是其他神圣組織僅存的幾位大戰神女祭司,最高也僅能升到女王腳下的第三級階梯。在帝國臣民的等級制度中,只有女王享有比泰西·塔更高的地位。眼下即將開場的這場星際角斗意義非同小可,但有泰西·塔這樣足以代表女王本人的身份和地位的左臂右膀,女王不必親自前來觀戰,而是專心投入備戰工作。泰西·塔是女王的親生姐妹,兩人血脈相連,心意相通,女王從心底里信任泰西·塔的判斷與感覺。在這一刻,與這個異星族群開戰的準備工作已經拉開序幕,隨之而來的變化席卷了帝國的眾多領地。對于一位大祭司來說,能得到女王如此的信任是一種榮耀、一種獨一無二的特權。然而,高高在上、萬人景仰的地位卻也讓泰西·塔永遠只能與其他姐妹遙遙相望,雖然她與億萬族人的靈魂緊緊相連,但心中卻仍有揮之不去的孤寂。
泰西·塔站在石臺上(按照人類的紀年,這石材采自幾千年前的母星)向她集合在角斗場中的同胞們致敬,也向這支飛船中隊其他船只上的姐妹們遙遙致意,那些飛船還懸浮在周圍的虛空中。等眾人無聲地落座,泰西·塔便把目光投向兩隊武士:一隊是自己的同胞,她們的血液高唱著對戰斗的渴望;另一隊是淺色皮膚的外來者,泰西·塔的心靈之耳聽不到他們的任何動靜——一群沒有靈魂的動物。泰西·塔知道,這群外來者根本無法理解即將發生的事,也不會明白為什么這對她的族人如此重要。與異族文明的這樣一次接觸可遇而不可求,其中的意義,即使是女王的子民中懂得的人也寥寥無幾。因為她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種族正漸漸走向末路。按照這些異星人的母星環繞太陽的周期計算,衰亡在十萬年前就已經開始。在過去幾千年中,泰西·塔的族人與其他族類的每一次遭遇,都為女王帶來新的希望,也讓知曉某些古老傳說背后那令人心碎的真相的族人重燃信心,使她們相信終將在那些異星族類中找到那個令自己苦苦追尋千萬個漫長輪回的目標:一個并非女王的子民,但卻會用血液唱歌的人——他將挽回泰西·塔的族人最終走向滅絕的命運。
然而,她們的希望總是落空,到目前為止從未實現過,虛幻得如同鏡花水月一般。在過去的歲月里,她們曾遭遇過不下十個航行于星際的智慧族類,她們給這些種族一切可能的機會,只希望從他們當中聽到血歌的聲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可是一次也沒有。不錯,這些種族并非毫無用處,在一次次的戰爭中,他們將榮耀帶給了帝國。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們戰勝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種族,到頭來不過是在《時光之書》中留下幾頁新的記載而已。但泰西·塔知道,女王也知道,在她的子民消亡殆盡以前,史書已沒有幾頁可添。也許還有幾個世紀,但不會更久了。
想到這里,泰西·塔開始對集合在場內的幾千位姐妹講話:“我的姐妹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開始邂逅來自星空的陌生來客。”她操著新式語言,那渾厚有力的女低音在整個角斗場中回蕩。雖然泰西·塔的聲音傳不出四周的石墻,但她的血歌卻浪濤一般攜著她的情緒與感觸席卷整個帝國。盡管女王的子民多達幾十億人,遍布于上萬個星系,但只要泰西·塔一開口,辛勤忙碌的她們便都停下手頭的工作,與她和集合在此親睹盛事的同胞們一道,讓同樣的激情浪潮在胸中澎湃翻滾。“他們不請自來,目的不明,他們的血液不會歌唱,又怎能懂得我們帝國子民之道。也許他們只是沒有靈魂的動物,但自從始祖女王離我們而去,我們就一直守著這條規矩:給他們挑戰的權力,給他們一切讓血液歌唱的機會。
“因為流淌著女王之血的武士們明白,只有在戰斗時,她們的血管里才會回響起最強勁的血歌。亦如沒有指爪的女匠師創造出最完美的造型時,心中才會唱出最清越的歌聲。因為這就是我們帝國子民之道。如是恒久已——”
“——萬載傳不息,”眾人山呼海嘯般應和道。
“經過審慎思量,我已經把今天入選這場角斗的武士與這些外來者一一搭配,”泰西·塔繼續說,“因為在這樣的生死決戰中,我們從不依靠優勢取勝。這樣的優勢只會帶給女王恥辱,是對女王的褻瀆。因為我們帝國子民之道不是一條坦途,榮耀從來都不會從天而降,我們只能自己爭取。”她停下來,仔細看了看那些一臉迷惑地盯著她的異星來客。“我會親自從這些異族人中挑選一名信使。除了信使,他們一個也不能離開。”她一個個審視那些面朝異星人一列排開的武士,又補上一句,“如果我的姐妹們全都倒下,我會親手完成她們尚未完成的使命。”話音一落,泰西·塔將手中的權杖舉到離地約一掌寬,然后把它重重地杵到石臺上,那落地的聲音如同一聲槍響撼動著整個角斗場。“以她之名,”她對站在場地中做好戰斗準備的武士們高喊,“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