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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學開始步入經濟學的世界

1951年夏末,我離家去上大學。我進入了阿默斯特學院,這是一所男子學院,坐落在馬薩諸塞州西部的先鋒谷,風景優美。這一屆新生(1955屆)大約招收了300名。

我想所有人都為能在這里求學而感到榮幸。在約300年老建筑圍繞的公共區域上,學生們有時會在圖書館前的草坪上玩飛盤。行政辦公室、約翰遜教堂及最初的兩棟宿舍樓(北學院樓和南學院樓)都位于西側。我大一的時候住在南學院樓,與我關系親近的大多數同學也都住在那里。

大一是充滿挑戰的。英語課程從一張地圖和一個“什么是阿默斯特?”的問題開始。當有人回答“它是地圖上標著‘阿默斯特’的那個點”時,我意識到班上的有些同學在某些方面比我見多識廣。我學習了外語、微積分和科學等必修課,并完成了引體向上和游泳等體能測試。每天早上,我們都必須去無特定教派的約翰遜教堂聽布道。我意識到我們正在接受訓練,以便將來能夠在這個國家發揮重要作用。所有這一切都有點兒令人心生敬畏。

為期兩個學期的人文課程塑造了我的人生觀,也對我畢生的事業產生了深遠影響。古希臘戲劇和古羅馬智者的作品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也是如此。我對切利尼的野心感到震驚,他竟然謀殺了一位競爭對手。我們也閱讀了荷馬的《奧德賽》,領悟探索的意義,閱讀了伊拉斯謨的作品,感受拓展可能性的重要性,從馬丁·路德的作品中理解個人主義,從蒙田的散文中學習個人成長,從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中認識到自我檢驗的必要性,并從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中汲取行動的勇氣。

另一門關于柏拉圖、大衛·休謨和亨利·柏格森的課程也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柏拉圖的對話之美讓我驚嘆不已,休謨對于想象新事物之重要性的觀點讓我深思,而柏格森關于創造力和變化的觀念更是讓我深受震撼。在過去的25年里,這些觀念逐漸融入我的工作并成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些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的偉大人物一直在影響著我,尤其是他們身上的魄力及其創造性。我們如果要朝著新的方向前進,就需要這些榜樣的激勵。

接觸其他文化對一個人的智力發展也很重要——可以拓寬思維,獲得原本無法想象的體驗。理查德·戴維斯和約翰·斯通兩位同學邀請我在夏天和他們來一次歐洲之旅。那時,第二次世界大戰剛結束7年,有機會領略到正常時期的歐洲,真是令人神往。在大西洋上航行了幾天后,我們又坐了一個小時的火車,便到達了巴黎。在星光燦爛的夜晚,我們在巴黎歌劇院廣場喝啤酒。不久之后,我們來到羅馬,在帕里奧利的屋頂露臺用餐,然后去了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最后,我們去了倫敦和牛津。我無法忘記那次經歷:在從維也納返回的途中,夜班火車在慕尼黑郊外的某個地方停了下來,車外是一望無際的廢墟,那是我未曾經歷過的戰爭留下的觸目驚心的景象。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有些恍惚。

在阿默斯特學院,我最初住在南學院宿舍,后來搬到了杰夫俱樂部(一種類似“大學社團”的組織)。和之前在黑斯廷斯上學一樣,我很幸運地結識了一群后來取得了成就、有所作為的朋友。羅伯特·法格爾斯沉浸于古典文學,在新一波的英譯浪潮中,他憑借對《伊利亞特》和《奧德賽》的翻譯脫穎而出。邁克爾·薩爾是我們當中最才華橫溢的,他既是作曲家,也是鋼琴家,能用五弦班卓琴演奏藍草歌曲,偶爾也會用酒吧的鋼琴彈奏巴赫的《第五勃蘭登堡協奏曲》(在琴弦上別上圖釘來改變音色)讓我們大飽耳福,而且他已經在音樂界聲名鵲起。拉爾夫·艾倫能記住他讀過的每一本書,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寫下考試答案,他憑借百老匯熱門劇作《甜心寶貝》實現了成為劇作家的夢想。這里的人們真是才華橫溢、志存高遠,因此杰夫俱樂部很特別。當羅伯特·弗羅斯特偶爾來阿默斯特學院訪問時,他也會來到杰夫俱樂部,向全神貫注的觀眾發表演講。我們都熟知美國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的作品《未選擇的路》中的那句:“林子里有兩條路,我選擇了行人稀少的那一條,它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確信,所有這些都激勵了我,讓我感到充滿挑戰。

起初,我考慮主修哲學,因為我發現它很有趣且清晰易懂。這時,父親讓我選修經濟學課程,他認為我會喜歡。于是,我在第二年選修了經濟學入門課程,并發現父親是對的,因為我很快便發現保羅·薩繆爾森的教科書非常精彩,詹姆斯·尼爾森的講座也非常詼諧有趣,而尼爾森正是薩繆爾森在哈佛大學研究生院的朋友。所以,我又選修了更多相關課程,并決定主修經濟學。

在某種程度上,我之所以被這一領域吸引,是因為我希望能夠解答我在入門課程中看到的一個難解的謎題。我不理解宏觀經濟學(關于投資和儲蓄、勞動力、失業和利率等總量的計算)如何與微觀經濟學(關于企業、工人和投資者行為)聯系起來,這兩個領域之間似乎存在脫節。毫無疑問,我也被這樣一種感覺吸引,即彌補這一脫節可能會對經濟政策產生影響。

在大三和大四時,阿諾德·科勒里成為我的老師是我人生中的又一大幸事。他是來自普林斯頓的一位年輕的經濟學家,思維敏銳,致力于貨幣理論與商業周期模型等宏觀經濟領域的研究。多年以后,恰逢他申請哥倫比亞學院的院長一職,該學院在他的助力下轉型為男女同校,我有幸推薦他就任此職位。后來,我們成了哥倫比亞大學經濟系的同事。

大三即將結束時,阿默斯特學院經濟系宣布將舉辦一場由保羅·薩繆爾森主講的講座。薩繆爾森是我所學習的經濟學教科書的作者,也是那些年經濟理論界的領軍人物。更激動人心的是,他還將面試我和系里其他兩三個尖子生。毫無疑問,這確實令人興奮。我曾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電視節目上看過他與阿諾德·湯因比的辯論,當時我就意識到,他的才華在那個時代一定是無與倫比的。

薩繆爾森關于奧地利學派經濟學的演講讓人印象深刻。我可能對面試感到緊張,但他讓我放松了下來。他說,無論我選擇了哪所研究生院,只要我能在那里待盡可能長的時間,我就會有所收獲,因為之后我的時間將會非常緊迫,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無論如何,我都覺得自己好像交到了一個新朋友,而事實證明,這是一段長久友誼的開始。我記得,2009年秋,當我與他電話交談時,他說他已經94歲,演講后再也沒有力氣向人們微笑了。

我所學到的知識并非全部來自常規的書籍、文章和講座等。大四那年,我在阿默斯特圖書館的藏書里發現了約翰·梅納德·凱恩斯和弗里德里希·哈耶克之間關于財政刺激和貨幣刺激影響的激烈爭論。我很高興看到經濟類期刊對新思想持開放態度,也很高興能夠了解到這些理論背后的人。

大約在這個時候,威拉德·索普——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極其杰出的人物——在華爾街擔任經濟學家和統計學家多年后重返阿默斯特學院。他曾在羅斯福政府中擔任國家臨時經濟委員會主席,負責反壟斷事務,戰后在美國國務院擔任“馬歇爾計劃的推動者”威廉·克萊頓的得力助手。[2] 索普著手創建了阿默斯特學院的梅里爾經濟研究中心。1954年夏,首屆年會在位于長島南安普敦的查爾斯·梅里爾莊園舉行,我是應邀參加的4名學生之一,負責會議協助工作。

那兩周的經歷很豐富。我有機會結識了多位當時杰出的經濟學家,如戈特弗里德·哈伯勒、雅各布·瓦伊納和亞倫·戈登等。但一些特殊記憶仍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腦海中。我最近才在《紐約客》上讀到有關盧修斯·克萊將軍的文章,文中稱他為美國最重要的人物,而他當時就在莊園接待區與我面對面交談。(他問我想從事什么職業,我回答政府工作人員,盡管事實上我只在公共部門擔任過短期的職位。)還有威拉德·索普的妻子克拉麗斯·索普,她負責整個活動的運營,其敏銳的思維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她對我寄予厚望,這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我也很幸運地認識了參加這次活動的埃米爾·德斯普雷斯,他是一位閱歷豐富、慷慨大方的杰出人士,對我們很感興趣,并向我們四人講述了他的故事。他和我談論了斯隆·威爾遜的《穿灰色法蘭絨套裝的男人》,書中的主人公湯姆·拉斯努力在物質文化中尋找幸福。這是我第一次談論工作體驗,也是我第一次聽到關于工作滿意度的討論。10多年后,我寫了一篇關于從事有趣工作對一個人的重要性的文章。近年來,我又寫了一篇關于工作滿意度長期下降的文章。

進入大四后,我決定去讀研究生。在一次高級研討會上,科勒里帶領我們了解了1900—1950年的商業周期模型,這堅定了我攻讀研究生的決心。我對研究生學習產生興趣的根源在于,我對工資和價格設定的微觀經濟學與當時主流的宏觀經濟學模型(如就業、價格水平及其波動)之間為何存在“脫節”感到好奇。我覺得要解決這個問題,就需要深入了解經濟學理論基礎;同時,我認為這是名牌大學研究生學習的核心內容。

我向麻省理工學院提出了申請,因為我想跟隨薩繆爾森和索洛等杰出人物學習;我也向哈佛大學提出了申請,因為我想到了它的巨大聲望;我還向耶魯大學提出了申請,盡管我對它知之甚少。在尼爾森和科勒里推薦信的幫助下,三所大學都錄取了我。我了解到耶魯大學的經濟系已經變得非常國際化,其觀點也非常多樣化,并且還提供了最好的獎學金,所以我選擇了耶魯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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