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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錦衣衛來了

賈川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到了案發現場。

這跟高云天想的,疾步快行差別很大。

“我命人叫你,你理應盡快趕來,為何這般遲緩?”高云天等在院門口,看到賈川便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捕頭,他們是捕快,我是啥?”賈川認真的問。

高云天愣了一下,說:“是老鄭頭說你必然能找到真兇,我不信,這才命人將你叫來?!?

“你贏了,我找不到?!辟Z川轉身就要走。

“你既然無此能耐,黃蘆嶺的案子你為何要沖在前面?即便是太子應承過你啥,是不是也要等到旨意到了你再如何更為妥當?你還不是想在我面前多加表現……”

賈川這時一只腳已經邁過門檻了,他勸自己莫跟這人計較,太幼稚,可聽到后面還是收回了腳,轉身問:

“你沒見過腐爛的尸體什么樣?我不提前做好勘查,等旨意到了,我一問三不知,你們更是如此,縣尊頭頂上的烏沙戴不了了,你這身皂青色工服還能穿在身上?”

高云天張著嘴,‘嗯,唔’了兩聲,便沒有下文了。

“喊聲師父,我幫你將這個案子查了?!?

高云天聽罷臉上青筋都露出來了,誰還沒有點自尊了?師父是這么輕易能認的?

老鄭頭就在高云天身后不遠處,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致,沒等高云天說話,他上前兩步興奮的說:“若是你查不明白,你認我做師父,來日與我一起……”

“他要么進牢房,要么能升官,如何算也算不出他能去你那破院子!”

“你怎知他只有那兩條路?”

“我自然是知道,這是官場上的事,你懂啥?”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你們日日私下里說的那些,我可沒少聽?!?

“聽了又如何?做到頭你也是仵作。”

“你做到頭不也只是捕頭?”

……

賈川無語的看著二人拌嘴,就他們倆所在的階層,跟官場……

“你們倆吵著,我回去補覺了?!?

“別!”高云天反應很快,一把拉住再次轉身的賈川急赤白臉的說:“你若是能在這院子里查明,我便喊你一聲師父又能如何?!”

“對對對,你先查,查完之后咱倆怎么論再說。”老鄭頭追加了一句。

高云天不樂意的問:“你們之間有何可論的?”

眼看著二人又要吵起來,賈川擺了擺手說:“得了,我幫你看看吧。”

賈川并非是對自己的業務自信到這種程度,這不是賈川的作風,而是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向捕快問了些案情,又在案發現場院外聽了一會兒閑話。

莫說是這一世,便是上一世的八九十年代,沒有監控,少了檢測技術,查案難度可想而知,破案率也很難上去,更何況是這里。

賈川在路上知道了基本案情,聽著像是密室殺人,所以他到了案發現場附近的時候,先仔細看了周圍,這處小巷攏共十戶人家,眼下在家中的可能全都出來堵在案發小院門前。

賈川在小巷里來回溜達了好幾趟,聽著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揚頭看著每一戶的院門。

這巷子里住的人家都不是大戶,有兩戶人家用的還是土坯建房,既然是小戶,房屋院落自然窄小,屋頂坡度不高,院門也不大,兩側圍墻很短,卻很高,想要翻越進去有難度,需借用梯子或他人之力。

且從院門旁的圍墻翻越進去行兇后,必然也需要從這里翻出,被人看到的幾率會很大,賈川從捕快嘴里知道死者死亡的大概時間,既然是昨日黃昏前,天氣又這般熱,巷子里的人來回走動或者待在自家院門前的少不了,誰敢這般做?

探個頭被人看到一眼,眼下可能已被高云天拿下了。

賈川又看了看案發小院左右鄰居的院門,這才看了眼跟著他,一臉焦急的捕快,二人進了案發小院。

若不是穿著衙役的工作服,賈川還會在外面多待一會兒,查案這事兒有時候還就在傳言中能找到線索,可惜他這一身行頭,讓門口的百姓有點忌憚,走過時他們會降低音量,賈川豎著耳朵才偷聽到一些。

即便如此,賈川覺著也夠用了。

……

高云天見賈川應承,自然是高興,但他并沒有主動介紹案情,等著賈川開口問。

賈川開口卻只問了:“尸體在何處?”

老鄭頭屁顛屁顛的帶著他直奔后院。

賈川在后院屋中停留的時間較長,高云天等的不耐,便在門口高聲問道:“老鄭頭查過了,你可問他,趕緊出來說說你的推斷。”

高云天喊了兩次,賈川才一邊摘手套一邊走出房門,他看向癱坐在地上,失了魂般的老實男人,走了過去,蹲了下來問:

“你家這位,你花了不少鈔銀娶回來吧?”

老實男人抬頭看了眼賈川,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家業凋敝,爹娘早亡,無兄弟幫襯,也無姐妹照拂,只這處宅子倒是無人與我爭搶,年過三十才有人愿意嫁,我自然真心對她,如今她先我而去,我,我不知如何過活。”

“沒有孩子?”

老實男人搖頭。

“你們成親多久了?”

“三年?!?

“她比你小不少吧?”

“小十一歲。”

“外鄉人?”

“城里人誰家愿將女兒嫁我?”

“你一年有多久不在家?”

“半年有余?!?

“左右鄰居相處和睦?”

“我雖家世凄慘,但也知與人為善,從不曾鄰里發生口角。”

高云天聽得很不耐煩,插嘴道:“左右兩側院墻我已命人查看過了,沒有翻越的痕跡,你問這些廢話有何用?眼下……”

“眼下你先閉嘴!”賈川站起身,學著上一世隊長教訓他的模樣,教訓高云天道:“案發現場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要學會用現場留下的痕跡推斷案發時的情景,你看過現場了,說說案發過程。”

“我怎會知曉?我當時又沒在?!?

“我也沒在,我怎就知曉?讓你喊聲師父占便宜的是你,別人求我,我還不教呢!”

“你知曉?哼,莫不是你做的?”

賈川嚴肅了起來,指了指房門說:“死者遇害時身穿里衣,可死亡時間并非夜里……”

“他說死者昨日身體不適,這天兒又這么熱,躺著歇著還要穿戴整齊?”

“死者從何時開始躺下的?”

高云天指了指老實男人說:“他說他半路回來,死者還是躺著的,他拍了會兒院門,死者才披著外衣開門。”

“那時是什么時辰?”

老實男人忙說:“申時初?!?

“死者身體不適,沒用早飯?因為不舒坦,午飯也沒用?”

“沒用,我見時辰不早了,還說做些粥給她吃,她,她怕我辛苦,沒讓?!?

高云天又聽不懂了,問:“你問這個有何用意?”

賈川說:

“想要吃就得做,想要做便要燒火,死者怎會穿著里衣去燒火?粗布衣裙便在屋中衣架上,你看過款式嗎?伸伸手便能穿上,可他說死者開門的時候是披著外衣的,且一整日沒用飯……病成這樣了,還會讓自家男人離開?她就不怕得了什么急癥?”

高云天瞪著清澈的眼睛想了想問:“你能不能說的直白些?”

“死者用過午飯?!?

“你怎知?”

“床下深處有灑落的米粒和蔬菜湯?!?

“???”高云天眼睛瞪得猶如同齡。

“這種天氣,多一日便會發霉,你不仔細查看案發現場,便想捉拿真兇?”賈川又教訓道。

高云天嘴比腦子快,忙問:“床下怎會有吃食?”說完便立刻自問自答:“床下有人!”

賈川同情的看向老實男人,說:“你現在好好想想,昨日你回來的時候,她是否與往日不同?”

老實男人傻愣愣的看著賈川,目光從疑惑慢慢變得驚懼,而后輕聲說了句:“她,她施了粉。”

“哎呀!”高云天怒急:“這等重要的事,你怎的現在才說?!”

“他早說了你也想不到什么!他一心只覺得娘子好,娘子跟著他受苦了,自然是不會朝別的地方想,或許他以為死者愛美,覺著自己病容憔悴,便施了些粉?!?

“我,我是這么想的,但你說……床下有人?!?

“死者死前沒有任何抗爭,身上也沒有抵抗傷,屋中除了床上,更無凌亂之處,死者死在床上,血濺四周,連掙扎都沒有,床邊有滴落的血滴,應是兇犯殺人之后曾拿著兇器站立床邊,形成數個滴狀血跡,若是謀財害命,殺完人怎會呆立床邊?若是仇殺又怎會只有一刀?且死者一人在家,又怎會輕易給仇家開門?”

高云天沒聽明白,剛要開口問‘何為滴狀血跡?’賈川沒給他機會繼續說道:

“屋中地上沒有拋射裝血跡,說明兇犯呆立片刻之后,很快將兇器擦干凈了,沒有帶著兇器快步行走或者甩動,用什么擦的?屋中沒有發現擦拭血跡的痕跡,那便是用自己的衣服擦的,兇犯近距離行兇,自己身上一定被濺了血,且屋內床下只發現了米粒菜葉和湯汁,那裝著這些吃食的器皿去了何處?你的人可有發現?”

高云天已顧不上什么血滴了,只知道搖頭。

“那就是說兇犯殺人之后,帶著碗碟離開了,可大門是上了栓的,他怎能做到堂而皇之的,一身血端著碗碟離開而不被發現?”賈川看著高云天問。

高云天驚愕的表情在臉上停留了四分之一炷香之后,終于悟到了,他聲音都有些變音的說:“兇犯便住在隔壁!可,可沒發現院墻上有翻越的痕跡啊?!?

賈川擺了擺手說:“不用找,直接去他家中搜,理應能找到血衣和打碎的碗碟,哦,就是左面那家,他好像是個鰥夫吧?”

高云天顧不上問賈川如何知曉,急匆匆帶人去了隔壁。

老實男人倒是不哭了,但面色慘白至極,比之前還要難看。

老鄭頭搖著頭走到賈川身旁,低聲說:“這事兒吧,比死了還得難受,但我對你更加佩服了,你竟是能推斷到這一步……”

“在外面多溜達了一會兒,聽到了。”

“???”

賈川看向老實男人,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跟老鄭頭說:“這種事外人總會看的更清楚。”

老鄭頭哼了一聲對那男人說:“你呀,還處處想著她的好,她那是嫌你礙事想盡早轟你走,你還覺著她是替你考慮,昨日清早你走的時候她也是懶得相送,哪是因為不舒坦?那是看你不順眼,惦記著一會兒的私會……死了也好,死了……誒,奸夫為何要殺了她?還是在這傻子走了之后?”

賈川聳了聳肩說:“這要等抓到那人,審問之后才能知曉,我又不是算命的?!?

賈川話音剛落,隔壁院中便傳來呵斥聲,他以為會動手,豎起耳朵聽著,竟是只聽到人聲,沒有別的動靜,且這人聲很快便沒了動靜,緊跟著有捕快進了院子興奮的喊道:“血衣和碎掉的碗碟皆已找到,墻邊還有兩架云梯,且罪犯已招認,可以回了!”

……

賈川沒想到這人會這么快認下,還以為會狡辯一二。

老鄭頭舒了一口氣,趕忙指揮捕快運尸。

賈川憐憫的看向老實男人,搖了搖頭說:“日子還得過,凡事皆有因果,她既如此,你更要學會放下,好女人還是有的,莫要想著尋個年輕漂亮的,知冷知熱能持家便很好,然后要兩個孩子,一兒一女承歡膝下,日子錯不了,你吃的虧,老天爺自會補償你。”

老實男人抬起頭看向賈川,連正跟捕快比比劃劃的老鄭頭都停了下來,扭頭看向賈川。

賈川卻背著手,昂首挺胸的走向前院,大有事了拂衣去的架勢。

老實男人和老鄭頭像是都在咂摸賈川話中的意思,賈川又回來了:“內個,回衙門的路怎么走?”

……

賈川跟著運尸的車朝縣衙走,遠遠的便看到崔有志在門口來回徘徊,甚是著急的樣子。

運尸的車要走偏門,到前面的路口便要拐進巷子了,老鄭頭看了眼賈川,像是在問‘是不是等你的?’

賈川深吸一口氣,如是的話,他覺得準沒好事。

果然,崔有志看到賈川猶如看到了什么寶貝,拎著前襟跑了過來。

“快快快,北鎮撫司的人到了?!?

賈川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他腦子里反應了一下,北鎮撫司……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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