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是到了第二日一早。
陳平安勉強爬起身，打著哈欠，讓侍女替他換了一身巡撫官服。
今日便是他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昨夜結束實驗之后，等到楊帆里離開，便讓周南山不驚動盯梢之人，將他又送回院子里。
出門之時，門口四周早已有不少百姓圍觀，看著陳平安現身，一個個指指點點。
雖然聽不清他們的低語，但也能夠猜想到，是在嘲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之人。
但陳平安也并不在意。
孰對孰錯，孰是孰非，一切自然會有定論。
象山的位置在青州東南六十里。
登上馬車，大概一個小憩的功夫便是看到了影子。
陳平安在對岸下車。
俯下身子看去，洪水已經高漲到了十來丈的位置。
而天際依舊暴雨不休。
仿佛是要傾覆一切一般，悶雷陣陣作響！
沈浪等人早已在對岸等候，在他們身邊搭建起高臺。
臺上滿是作法所需的物事。
準備得倒是妥當。
陳平安心中冷笑不已。
“殿下?！?
見到陳平安現身，眾人行禮說道。
沈浪上前一步，指著高臺。
“殿下，作法所需之物一一俱全，若是還需要什么，大可以對臣說，臣立即前去準備，絕不會誤了時辰。”
“不過臣也要提醒殿下一句，若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一旦殿下做不到，那悠悠眾口，可是實屬可怕啊?！?
陳平安看他虛偽不已的嘴臉，似乎聽到了諸臣的冷笑聲。
扭頭看去。
“在場諸位都是我大乾肱骨之人，放心，既然你們這般用心，我也不會負了各位的期待，若我今日失敗，我便自認罪人，從這里，一路跪回京城，如何處置，任憑發落?！?
“如何？”
“好！”
沈浪仿佛巴不得他這般說，連忙應和道。
隨后注意到陳平安的眼神，才發覺自己失言，正要掩飾，被打斷。
陳平安率先登上高臺，望著桌面上三道各色旗幟。
舉起白旗揮舞一番，口中念念有詞。
臺下眾人離得遠，也聽不清楚他說了什么。
只是不住冷笑。
文書嘆了口氣：“白癡一個，真以為自己能夠通達神靈了？”
“他不是想立功嗎？讓他立！他若是真的做到了，我沈浪的名字倒過來寫！”
沈浪此時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居然真的信了陳平安的威脅，帶著人，上趕著去給人家送這送那的，完后還被鄙視了一通。
如今想想，實在是污點！
眼看臺上陳平安念誦了許久，沈浪不由大聲喊道：“殿下，還需多久？”
“莫要著急！我正與雷公說話。”
陳平安淡笑道。
看向遠處象山。
按照計劃，此時的周南山應當已經抵達，只是安置火藥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昨日也才將安置的方法告訴周南山，如今第一次用，有些生疏也是正常的。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
陳平安在臺上只是一個勁的說話，卻未曾見有任何異變。
沈浪已是等的不耐煩了。
畢竟前者高臺上有傘，下面的諸臣可沒有，一個個的都淋著雨。
這一次回去，不知會不會染上風寒。
象山上，周南山看著手里用油紙包裹之物，很難想象，足以炸毀一座山的東西，此時就裝在這小小一方空間之中。
但事實確實如此。
周南山用掛鉤將自己懸在山崖上，攀爬到了接近水位的位置。
這邊是陳平安囑咐的安置點。
隨后將一切裝備完成，將引線拉到山崖上，一步步爬上去，最后停在一個安全的方位，看向遠方的高臺。
隨后舉起紅色旗子。
沈浪實在是煩透了。
“殿下，你已經在上頭待了兩個時辰！若是不行，還是盡早下來為好，我等不會嘲笑殿下?！?
“只是殿下讓我等在雨中停留這許久，大家都是體弱之人，染了病，青州府可是就這般停滯了！”
“不可因為這般事情誤了百姓，這可是殿下說的！”
而上面的陳平安仿佛充耳不聞，只是靜靜等著山那頭紅色的出現。
人群有些混亂起來。
唯有楊帆里雙手抱胸，老神在在。
仿佛是看白癡一般看著四周之人。
在見到那東西的威力之前，他也以為陳平安所說的，不過是兒童一般的玩笑話。
但現在他很確定，在那個被他們當成白癡的人眼中看來，自己這些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白癡！
正當下方的混亂已然開始有了難以控制的苗頭時，陳平安終于等到了讓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
隨后扭過頭對下方的沈浪喊道。
“沈大人，你說我要是真把那山打穿了，不會有事吧？”
“自然不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怕只怕殿下做不到！”
“聽你這口氣，是不信？”
“打穿這山，與我一口喝干洪水的可能，都是一樣的，殿下還是早點下來，大家各自回家的好。”
“好，那不妨打個賭?！?
陳平安冷笑道。
“我若是打穿了，你便將這洪水喝干，如何？”
“好！臣應了！”
沈浪搞不懂陳平安這時候還在磨蹭什么，隨口就答應了一句。
“這可是你說的！”
陳平安嘴角露出一道詭異的笑容。
隨后舉起手中紅旗，猛地一揮！
“諸君，可曾見過天崩地摧！”
怒吼之聲響徹天際！
一時間，便是下方早已經煩躁不堪的群臣，都被這般吼聲震住。
下意識看向象山方向。
沈浪心中也是一驚，總不能真的讓他做到了吧？
但紅旗揮過，怒吼的回聲漸息，一切依舊如常，沒有任何動靜。
沈浪松了一口氣。
“果然是在唬人，無聊的把戲！”
但還沒有等他的心徹底放下，一道天塌地陷般的怒吼爆發而出！
“砰！”
只是這一次，并非是來自高臺，而是……
象山！
只見巨大的紅蓮在山崖上綻放！
灼熱烈焰距離這般遙遠，都能讓所有人臉上仿佛被灼燒一般！
無數碎石被狂風席卷崩裂飛散！
水面上也隨之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是狂躁的巨龍怒吼之后，蟄伏水下徘徊一般。
伴隨著大片碎石跌落水面，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看清了眼前的這一切。
象山……
真的被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