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留在賭坊
- 厚土上的繁衍
- 畫劍樓
- 2321字
- 2025-01-01 08:40:28
無數的狗吠聲讓雪夜里的鄉村從暗夜里清醒過來。當太陽的第一抹亮光照進馮家賭坊的時候,年輕的魏玉峰已經贏走了那幾個賭客身上所有的錢。
幾個離開牌桌的賭客再也沒有了那種摸牌的興奮,一個個哈欠連天,老女人催著他們趕緊走,就像驅趕一群毫無用處的瘦狗。一夜的落雪,門外的雪已經深及小腿。
幾個賭客圍著老女人連掐帶擰,吃了些豆腐才踉蹌走了出去。
老女人腳步非常利落的走到賭桌旁,麻利的收拾好桌子,所有的錢都攏到自己的手里。
“好了,小子,你可以留在我們馮家賭坊了,記住,從此以后你不能摸一下牌,不準賭一次錢,只能在賭坊里跑跑腿,干些雜活,以后別叫我大姐,叫我吳嬸!”
聽到老女人愿意收留自己,魏玉峰急忙改口:“吳嬸,謝謝你的大恩大德了!”
“謝啥,記住,你在我這里,我只管你三頓飯,沒有一毫工錢,就算客人有賞你的錢財,你也得一分不少的交給我,你若是有壞心,我可饒不了你,就算整個南京城,也得買我的面子,弄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螞蟻!”
老女人毫無表情的訓了幾句。魏玉峰諾諾連聲。
“看到沒,那里有兩個瓦罐,你去井臺挑水,拐個彎就是水井!挑了水,我給你找地方睡覺!”
熬了一夜,有些困倦,至于挑水,對他來說,那又是極其簡單的事。
他到了院子里,拿起勾擔,挑著罐子向老女人說的方位走了過去。
到了水井邊,心里暗暗叫了一聲苦。天氣寒冷,水井邊結了厚厚的冰,又濕又滑。
他小心的靠近井旁。誰知道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滑倒在地,兩個罐子落在堅硬的冰面上,摔的粉碎。
罐子打了,自己兜里又沒有錢,只好回去挨訓了。
果然,老女人見他摔了罐子回來,連聲罵個不停,他只好低了頭,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別挺尸了,罐子打了,沒有水,你不會燒雪化水啊!”
他聽了吳嬸的話,趕緊到廚房,在院子里挖了幾大抱雪,放在鍋里。
打著火,填上柴。他把凍得通紅的雙手放在灶口烤。
灶底烈火熊熊,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黝黑的鐵鍋咔嚓一聲,炸裂了。
雖然聲音不太響,但對他來說,不亞于霹靂,接連做了這兩件事,他能留在馮家賭坊的希望應該極其渺茫。
果然,吳嬸不止罵他,還抄起柴火抽他的屁股。
“你這個壞東西,不但打了我的罐子,還燒炸了我的鍋,我留你有什么用,你趕緊給我滾!”
老女人連打帶罵,極大的刺激了他年輕的自尊心。
“好,我走就走,我又沒有賣給你!”他昂起頭,轉身想走。
“想走,哪有那么簡單,你打了兩個罐子,燒壞了一個鍋,你分文沒有,拿什么陪我,你不在我這里干一個春天,你別想走!”
老女人停下手,扔了手里的木柴。
“看來走不了了!”他這樣想:“若是繼續留在這里,將會過什么樣的日子,每天非打即罵,對了,她的男人呢?若是她和他的男人一起打,如何能受的了!”
他正胡思亂想。
“小崽子,吃飯了!”老女人端著半瓦盆熱騰騰的白米走了過來。
“你做錯了歸做錯了,飯,我還是要管你,我不給你吃稻糠,但也沒有菜給你吃!”
說著話,她把白米扔到灶臺上。
他餓了,沒有筷子,抓起白米就吃,這么些年,他何曾吃過這樣香,這樣干凈的白米。一邊吃著白米,眼前突然出現了老女人的樣子。他突然覺得現在出去,到處是冰天雪地,說不定,哪個晚上就被凍死了。留在這里不但有火烤,還有白米吃,豈不是留在這里最好。
吃了白米,他這才仔細打量馮家賭坊。一排溜有六間小瓦子正房,兩旁是廂房,圍墻又高又陡,在他看來,這個宅子比大哥魏伯賢的宅子氣派。
老女人讓他留在馮家賭坊里,還是非打即罵,不過從來不再讓他上賭桌。
整個賭坊里除了他,并沒有別人。有些問題從來他都不敢問,老女人不讓他多說一句。他有時想問我叔去哪里了,但是每次話到嘴邊都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老女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但是那些橫眉豎眼的賭客似乎都怕她,對她陪著笑,在他看來,從那些滿臉橫肉的臉上擠出來的笑容很是滑稽。
很快,年關將至。
“你把西廂房的那些雜物都收拾出來,有人要來??!”
老女人冷冷的對他說。
他不知道是誰要來,也不敢問,只好把西廂房的雜物都搬出來。雜物搬出來了,他突然被墻上掛的一幅畫吸引了,畫上是一個打著油布傘的年輕姑娘,在他看來,姑娘并不是國色天香的那一種,貴在真實,就像身邊的某一個人,說是魏廣霞吧,比魏廣霞透著水靈,這是誰,難道是吳嬸年輕的時候。
畫上的姑娘在他看來猶如廟里安詳的菩薩,而吳嬸卻瘦小的像戲里的白無常。他盯著畫呆呆的看了一會,突然覺得畫上的姑娘好像在向他眨眼睛。
一直到了年三十。
天從二十八的下午就開始上云彩,接著又刮來呼呼的西北風,到了二十九上午,就開始下雪,大雪到了年三十中午還沒有停。
年三十了,老女人把賭客攆的干干凈凈,幾次向門口張望。
魏玉峰雖然看不到她那涂滿白粉的臉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從她的三角眼里,能看出她的焦急。
大雪還在下,能聽到零星的爆竹聲。
“小子,打了糨子,把春聯貼上!”老女人吩咐著。
魏玉峰打了糨子,先把正屋和廂房的對聯貼好。
貼大門口的時候,他先貼完兩側的對聯,最后再貼橫批。
他站在凳子上,把橫批貼上去。
“東頭低了,再高一點!”
一個清脆的聲音指揮著他,聽到聲音,他打了一個哆嗦。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子領著兩個孩子怯怯的站在門口。
女子穿著白色斗篷,臉上圍著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而在一剎那,他似乎感覺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又感覺沒有見過。因為他見過的那雙眼睛里眼神清澈,而這雙眼睛里眼神滿含憂郁。
“你們可算是來了!我的小祖宗唉!”
老女人迎出來。
“外婆,外婆!”兩個孩子迎著老女人沖了過去,聽他們清脆的聲音,兩個人都是男孩。
“大柱唉,小凌唉……”
老女人呼喊著,兩個孩子撲到她的懷里。
“外婆的心尖子,你們兩個小家伙!”老女人笑了,這在魏玉峰看來,是天底下最慈祥的笑。
“娘,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我就知道今天你們得回來,所有挨千刀的賭客都讓我攆走了,今晚年三十我們的生意不做了!”
老女人說著,牽著兩個孩子的手,進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