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的發現
第一,日本興起了想要認識西洋的風尚。直接與歐美諸國進行交涉和往來的幕府自不必說,諸藩和尊攘派的志士們也被激發起探究歐美的興趣。
1854年,為得到幕府的答復,佩里艦隊再次駛抵日本,當艦隊從浦賀行駛至下田時,吉田松陰曾嘗試搭乘美國艦隊偷渡出海,卻遭遇失敗,他在自首后被捕入獄。其實在前一年秋天,吉田就曾計劃登上停泊在長崎的俄國軍艦。但由于當時艦隊已離港回航,他的愿望未能實現。驅使他采取如此行動的,正是“不審夷情何馭夷”的緊迫感(《于下田獄中示澀木生》,1854,收錄于《幽囚錄》)。
當我們讀松陰的高徒、著名的尊王攘夷派志士久坂玄瑞的《九仞日記》時,會看到,1859年秋,久坂和他的同道連日展開討論:是否像往常一樣只讀“圣賢之書”即可?或者應該學習“蟹行書”(洋文)?正是由于身為武士心懷高遠志向,他們在了解到“西洋卻盡力于醫院、孤兒院、濟貧院三院”之事后,認識到必須要向西洋學習。
攘夷的急先鋒——長州藩,也因此成為探求西洋的急先鋒。1863年,歐美艦船在通過下關海峽時,長州藩挑起了炮擊洋船的事件,在情勢緊迫之際,井上馨和伊藤博文等人得到藩的許可,以留學為由(伊藤是后加入者),秘密啟程前往英國。
至于幕府,最早與歐美交涉則是在1860年。為交換《日美友好通商條約》的批準書,幕府首次派遣使節赴美(在此次赴美時,隨行使節乘坐咸臨丸橫跨太平洋)。此后因各種外交交涉和視察,共七次派遣使節團訪問歐美,此外,有四次主要派送留學生團。而且,在這些使節團中,也有幾人像福澤諭吉那樣并不屬于幕府臣子,卻在自愿的基礎上作為隨從而抓住了機會。
迫使人們將視線投向歐美的最主要原因,是雙方之間的軍事力量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以及基于差距而產生的危機感。因此,正如伊藤博文啟程赴英國之際所抒發的:赴英是一場“暫忍大丈夫恥辱之旅”。由此可知,他們所感受到的歐美印象是極其強烈的。
幕末時期前往海外的日本人留下許多見聞錄,分別被收錄在日本史籍協會叢書的《遣外使節日記纂輯》全三冊、《夷匪入港錄》、《德川昭武滯歐記錄》全三冊、《澀澤榮一滯法日記》、日美友好通商百年紀念活動運營會編的《萬延元年遣美使節史料集成》全七冊,以及沼田次郎、松澤弘陽編的《西洋見聞集》(《日本思想大系》66)等文獻資料集中。也有人像牡蠣般閉居殼中,不讓人撬開其殼,以保護過去的價值意識。但是在一些人中,引人注目的是,他們懷有“不管什么都要看”的旺盛的好奇心,以及幾近貪婪似的觀察。于是,原本聚焦于軍事力量的注意力,逐漸轉向了解歐美技術、思想、風氣、制度等文化力量,而這種轉向并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探索的對象變成了他們學習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