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啟諾兩眼冒火，盯住牛柏，怒吼道：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早先在正堂，為什么閉口不說？麻皮，還騙走我的賞錢！”

牛柏直視老爺怒火燃燒的目光，毫不慌亂，說話條理分明：

“老爺，萬管家帶我們出門，由萬管家稟報，這是家規，我不能當堂違反。

在這之后，我怕隱瞞此事，會害了老爺和威二爺，才下定決心，違反家規也要挺身而出，說明這件事情。”

盛明威說道：

“牛柏能及時稟告，功莫大焉，其膽識無與倫比，我倒覺得牛柏值得拔犀擢象。”

盛明威自從中了生員，越發喜歡用成語了。

盛啟諾皺一下眉頭，懶得糾正兒子的“成語癖”，問道：

“萬大典現在何處？”

牛柏回答：“萬管家和他手下三個家丁，都在喜慶茶館飲茶聽書。”

“好悠閑的管家，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盛啟諾冷冷一笑，看著牛柏說道，“你能和盤托出事情真相，老爺我不會虧待你，小子，好好干，老爺不會虧待你！”

牛柏不失時機說道：“謝老爺垂顧，小的不敢奢望，如能在威二爺身邊做個書童，也就滿足了。”

盛明威見牛柏透著一股機靈勁兒，比自己身邊那幾個書童靈光得多。

“父親，柏兒通稟有功，班功行賞，倒是可以留在我身邊伺候。”

盛啟諾點點頭，鄭重其事對牛柏說道：

“最近家事紛擾，你好生跟著二爺辦事，做得好，以后會有更好賞賜。”

牛柏雙膝跪下，給盛啟諾、盛明威分別磕了頭。

“謝老爺、二爺恩典，小的一定竭盡全力，伺候好二爺。”

“嗯，起來吧，你先回去，不要對任何人聲張盛淮忠家中之事。”

牛柏起身離開，書房只剩下父子二人。

“爹爹，萬大典怎么處置？”

“這個還用問？讓他消失吧。”

“好，留下也是個禍害，他知道的太多了。”

“另外三個家丁，如何處置？”

“別管價格高低，賣到蠻荒邊遠之地吧。”盛啟諾沉吟片刻，“讓牛柏親手做掉萬大典，手上有筆血案，也算是投名狀吧。”

“還是老法子，沉河喂魚？”

“嗯。”

“盛淮忠物品被盜，這件事是否要和提學道通個氣？”

“當然是要通氣的，再不商量對策，我們都會栽在盛明熙那小子手里。”

盛明威眉頭擰成一團，摸著下巴頦說道：

“我就奇怪了，盛明熙那樣的懦弱性子，被我打了之后，怎么反而越發囂張了。”

盛啟諾也是滿臉疑惑不解，“是啊，難道真像有人說的，硯臺把他腦袋砸開竅了？”他起身在書房踱步。

盛明威催促道：

“爹爹，管他盛明熙開不開竅，我們先去族長家中，把這盛淮忠物品失竊之事，商議個對策。”

盛啟諾遲疑一下，說道：

“呃，我這兩天有點頭暈，今日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去見族長。”

盛明威沉下臉，不好說啥，也不敢說啥。

他知道臥房新娶的那個美姬黏住了老爹。

盛啟諾說完，一臉坦然，快步趕回臥房。

盛明威一臉不忿走出書房。

大丫鬟守在書房門外，見威二爺出了書房，便將書房關門上鎖。

盛明威在大丫鬟豐腴臀部捏一把，“你不把老爺看緊些，這下好了，原本你的床位，現在讓這女人占了，活該！”他不懷好意笑了。

大丫鬟擰開身子，“我咋管得了老爺的事。”他眼圈一紅，要哭的樣子。

盛啟然微笑道：“以后有啥事情，隨時給我通氣，我給你撐腰，懂嗎？”

“懂了。”

盛明威再過一下手癮，快步而去。

……

喜慶茶館。

萬大典和三個家丁躺在躺椅上，全身放松，喝著濃茶，嗑著瓜子，聽著臺上說書人吧啦吧啦說著《水滸》。

茶館小二過來添了茶水，在萬大典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萬大典眼神發直，微微點頭。

三位家丁完全被說書人的故事吸引，無人注意萬大典表情變化。

萬大典鎮定一下情緒，“喝茶太多，放個水去。”他隨口說句話，起身出了茶館。

大丫鬟躲在茶館墻角處。

萬大典快步上前“惜霜，你怎么來了？”他把大丫鬟惜霜拉到更為僻靜的角落。

惜霜驚魂未定，臉色蒼白。

萬大典知道攤上大事了。

“別著急，慢慢說，出什么事了？”

“牛柏告發了你們去盛淮忠家抄家的事情。”

“啊？”

“他找老爺、威二爺告發了你們隱瞞抄家之事，老爺要讓牛柏把你沉河喂魚。”

萬大典頓時冷汗淋漓，渾身冰涼。

“你從哪兒聽說的？”

“牛柏在書房對老爺、二爺講了你們去盛淮忠家抄家的事，我聽得清清楚楚。”

“老爺親口說要將我沉河喂魚？”

“是的，還說讓牛柏親自動手，算是牛柏的投名狀。”

萬大典聽得透心涼。

麻皮的，剛才還說要提攜牛柏這小子，沒想到人家胃口大，去攀老爺、二爺的高枝了。

惜霜將手中一個小包袱遞給萬大典說：

“我幫你收拾了一下細軟，趕緊跑吧。”

萬大典眼圈一紅，“惜霜，我沒白和你好一場，等我安順好了，一定來接你。”他顫抖雙手，接過包裹。

“別說這些了，趕緊走，越快越好。”惜霜說道，“我也要趕緊回去了，出來久了，他們會起疑心。”

“等等。”萬大典手伸進包袱，掏出兩個銀錠，“這個你拿著，說不定什么時候急用。”

惜霜搖搖頭，“我有，你趕緊走，不然來不及了。”她轉身快步而去。

萬大典一聲長嘆。

麻皮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子混江湖這么多年，竟然讓牛柏這個黃口小兒給耍了。

牛柏小兒，咱們看誰把誰沉河喂魚！

萬大典想起在盛淮忠院子前，盛明熙說的那句話：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我算是給你留下一條生路，來與不來，全憑你自愿了，我不強求。”

幸虧四房少爺盛明熙，給我留了一條生路哇。

既然長房容不下我，那就投奔四房好了。

這時，三個家丁中的一個，來到茶館門外。

他四下張望，扯著嗓子喊道：

“萬管家……”

萬大典心中一緊，掩身在墻角處，心臟“砰砰”直跳。

這家伙要是尿急，去茅房放水，必定會走過這個墻角。

他若看見我拿著一個小包袱躲在墻角，肯定會起疑心。

說不定也會像牛柏一樣，回去向老爺稟報領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