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熠的眼皮微微抖動，石水啊石水，真是個虎娘們。

“師叔，就算我把幾千發子彈全留給你，你也殺不完幾十萬禁軍，如果遇到最壞的情況，聽我的，帶著景國公府的人和那些工匠離開京城。”

石水不禁擰眉，“何需殺光禁軍？我只需要抓住皇帝和皇后，挾持文武百官……”

趙宗熠啞然失笑，“石水師叔，你當初身在江湖，不知朝堂的彎彎繞繞，想要挾天子以令不臣？沒那么簡單。等到了那個時候，邕王和兗王巴不得皇帝早死，你反而還得保護皇帝的安全，讓自己深陷其中。”

他鄭重其辭的說道，“所以，只要你帶著景國公府的所有人離開京城，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石水終是被趙宗熠說服，放棄了殺入皇宮的想法，轉而問道：“我們去哪兒找你？”

趙宗熠還真沒考慮得這么遠，思量了許久，說道：“揚州的宥陽吧，那兒是盛家大房的地盤，有錢有人，我們便在那兒占地為王。”

石水記下地名，英眸微凝，語氣之中似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決絕。

“好，我會做好準備。”

趙宗熠干咳，嬉皮笑臉的說道：“別這么較真，這不是最壞的打算嗎？發生的可能性不大，師叔權當我是危言聳聽吧。”

再過兩三個月，皇嗣就要出生了，那時候皇帝對他的圣眷……也就到頭了，確實應該準備一條后路。

趙宗熠說完這些，準備去工坊看看，做最后的整備工作了。

石水望著趙宗熠離開的背影，原本豪氣沖天的江湖俠女突然變得扭扭捏捏，有些窘迫地喊住趙宗熠。

“等等。”

趙宗熠回頭，問道：“師叔還有事？”

“無事……”

石水支支吾吾。

趙宗熠走了回來，“師叔請講。”

石水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耳根兒通紅，小聲說道：“鞋襪多有磨損，需要些銀錢購置……”

她現在做了景國公府的客卿，一舉一動都有皇城司的監視，總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出去劫富濟貧吧？

囊中羞澀，這幾個月一直是那兩套衣服來回的換，這倒是無礙，只是鞋子的破損……

她又不會針線活，與府中的其他人也說不上話，實在沒有辦法，所以才導致了今日的難堪處境。

趙宗熠呆愣，隨后狂怒，咬牙道：“簡直找死！是誰？！竟敢貪墨師叔的用度？”

他很少過問石水的生活，但石水也是有月錢的啊，每個月足足有百兩銀子，就是為了供著這尊大佛替自己守住后院，怎么可能困頓至此啊？

嘶，好像不對。

石水獨來獨往慣了，不喜歡有丫鬟隨身伺候，于是趕走了趙宗熠給她配備的兩個丫鬟，難道是她自己忘記去領月錢了？

她皺緊眉頭，疑惑的問道：“用度？去哪兒領取用度？”

趙宗熠暗罵自己對石水的關心不夠，躬身賠禮道：“是我疏忽了，師叔一直住在瑞宜苑，從未回過流云居，想必那些月錢都……”

“流云居？”

石水沒聽明白，流云居是哪兒？

趙宗熠連聲解釋道：“就是給師叔準備的院子，那兒也配有丫鬟和婆子，總不能讓師叔親自打掃院子吧？”

石水才知道自己有月錢，迷糊的問道：“是她們領走了我的月錢？”

趙宗熠擔心石水會頭腦發熱，去流云居胖揍她的嬤嬤和丫鬟，那就鬧笑話了，他趕緊說道。

“不是她們，是師叔沒派人去賬房領月錢，都在帳上呢。而且，師叔啊，你領了月錢之后，也要發給流云居的婆子和丫鬟月錢，別忘了，她們都仰著你過活呢。”

石水有些苦惱，她現在每天除了鉆研《洗筋伐髓訣》，還要廢費心費神地看顧整個后院，恐怕沒有閑心與一群丫鬟掰扯銀錢之事。

“這么麻煩？”

趙宗熠由衷的建議道：“呃，我覺得，師叔還是喚一個流云居的丫鬟過來隨身伺候，否則諸事不便。”

“也好。”

石水想來也是。

后院，工坊區域，造銃區

趙宗熠離開瑞宜苑之后，親自來到這里給工匠們發放獎金，然后把兩百支燧發槍、兩百套硬鋼步人甲、幾大箱定裝火藥紙包和數萬枚鉛彈，送往練武場。

離開前，還在勉勵眾工匠，讓他們不要懈怠，火器的制作和研發還要繼續。

“國公爺請留步！”

梁硂急匆匆地跑過來，看他那副黑眼圈濃厚的憔悴樣兒，應該是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不過前天就已經造好了兩百支燧發槍，他還有什么可忙活的？

趙宗熠停下腳步，“梁硂？還有什么事？”

梁硂上氣不接下氣，抱拳道：“國公爺，《天工開物》里面的火炮也被我們造出來了。”

“什么東西？火炮？”

趙宗熠抓住梁硂的衣領，驚疑道：“你用了兩天就造出了火炮？”

梁硂搖頭，“不是兩天，早在國公爺將《天工開物》交給我們的次日，造銃區就分出二十人專司造炮。后來，國公爺為了煉鋼，挖了水渠，引汴河之水流經國公府，我們就搭建了水車，想辦法利用水力造了一個大型鉆床，打造銅炮。”

銅炮沒啥技術含量，就是費時費力，所以造了快兩個月才有了點成績。

趙宗熠卻是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還不是拼接而成的炮，而是一體成型的那種？”

梁硂以為自己做錯了，小心翼翼的說道：“是《天工開物》上說，銅炮一體成型最佳，難道是屬下記錯了？”

趙宗熠重重拍打梁硂的肩膀，這家伙真是個寶貝啊，“你沒錯，大大有賞！快，把炮抬出來，讓本國公看看。”

梁硂吃痛，笑著稱是，然后轉身讓工匠們抬出了五座銅炮，“國公爺，這就是《天工開物》里面記載的虎蹲炮。”

才兩個月的時間，工匠們肯定是造不出三米多長的紅衣大炮，不過這些兩尺（66厘米）長的虎蹲炮已經是大大的驚喜了。

千萬不要以為虎蹲炮很小，威力就不怎么樣，它是明朝之時的攻城利器，立下了赫赫戰功，是青史留名的火器。

“國公爺，配套的火藥紙包和大型鉛丸也準備好了。”

趙宗熠取出一千兩銀票，塞到梁硂的懷里，大手一揮，“虎蹲炮也裝車，一起帶走！”

次日。

景國公府大門口。

兩百名府兵集結完畢，每個人都穿著皮制輕甲，背著一支被油紙包裹嚴實的燧發槍，腰掛鉛彈壺、裝著火藥紙包的牛皮囊，以及一把明制雁翎刀，牽馬而立。

步人甲去哪兒？拜托，那玩意兒死沉死沉的，足足有六十多斤重，經過趙宗熠更換了鋼制甲片之后，重量更是來到了七十斤，如何騎得了馬？

又問，不是步兵嗎，為什么騎馬？

有錢任性啊，景國公府現在有的是錢，給每名府兵配一匹馬還是灑灑水？再說了，騎馬奔襲不比跑步更快？而且他們是遠距離作戰的兵種，開戰之前，再下馬著甲，也來得及。

除了兩百名府兵在門口待命，還有兩百多名后勤人員，負責押送糧草和彈藥等軍需，他們都是景國公府的護衛，同樣是悠然田莊附近的農家子弟。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景國公府與京城其他顯貴府邸的區別，其他府上都是護衛的數量只比下人總數的一小部分，景國公府偏偏反了過來，下人不足百人，護衛倒是有千人之多。

也是這一千名護衛，看住了后院的各個關卡，不讓秘密外泄。

現在抽走兩百人作為后勤兵，也不會影響什么。

后院。

趙宗熠身著一件威武不凡的金漆云頭烏錘甲，腰上掛著少師劍，背著裝有狙擊步槍和AKM自動步槍的烏木匣。

向石水抱拳道：“師叔，我走了，家里，就拜托師叔了。”

石水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目送趙宗熠離開了瑞宜苑，她完全不擔心趙宗熠的安危，先不論趙宗熠的武功如何，就是贏珠甲加上自動步槍的組合，那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何需擔心？

趙宗熠走出院門，果然看到了結伴而來的盛華蘭和魏幼娘，二女將他送到府門外，不忍其別。

魏幼娘雙手抓住趙宗熠的手臂，只覺得那臂甲冰冷刺骨，更是憂心了幾分，“郎君，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每個月……每個月都要寫一封家書回來，奴家和盛姐姐也能安心些。”

說著，從春霞的手里接過一個包袱，遞給趙宗熠，里面全是她給趙宗熠準備的東西，有吃食，也有驅蟲的香囊，還有從石水那兒拿來一些藥膏。

盛華蘭礙于身份，沒有在外人的面前表現地過于親昵，只是將她在玉清觀求來的平安符，放到了趙宗熠的手心。

“主君，萬事小心。”

趙宗熠也不想管什么禮節規矩，在二女的額間留下輕輕一吻，“你們放心，能傷到本國公的人還沒出生呢。”

他將護身符塞進盔甲，又把魏幼娘的包袱系在馬鞍上，向二女揮手。

“回吧，我走了。”

趙宗熠上馬后，兩百名府兵也緊隨著上馬，四百多人就此踏上清晨的御道，緩緩前往南門。

汴京，外城，南城門。

楊懷玉領著一百名騎兵，在此等候趙宗熠和他的府兵，不久后，遙遙看到了對方的軍容，不免心驚，這群府兵的氣勢磅礴，一點也不像烏合之眾，難道景國公也懂練兵？

趙宗熠臨近，抱拳道：“林指揮使，此行還請多多關照。”

楊懷玉回禮道：“國公爺言重了，卑職身負皇命，定護國公爺周全。”

這時，從不遠處的馬車那兒，跑過來一個小丫鬟，但她還沒靠近，就被府兵攔了下來，“什么人？速速退下！”

丫鬟看到這群如狼如虎的府兵，嚇得連連后退，大喊道：“國公爺！國公爺，奴婢是鞠草！”

趙宗熠看了過去，好像是余嫣然的大丫鬟？

他讓隨行的府兵放行，自己也打馬走近了些，“鞠草？你家姑娘呢？”

鞠草躬身行禮，“國公爺，我家姑娘的馬車就在那兒。”

趙宗熠迫不及待地騎馬來到街邊，發現這里停著兩輛馬車，一時間分辨不出哪輛才是余嫣然的馬車，鞠草還沒跑過來，沒人能幫他指引。

幸好，其中一輛馬車之內，有少女故意咳了一聲。

“咳。”

趙宗熠會意，湊在那輛馬車的窗邊，輕聲說道：“嫣然，不要胡思亂想，等我回來娶你。”

馬車里面沒有回應，倒是馬車后面走出一個丫鬟，小聲提醒道：“國公爺，錯了，余家大姑娘的馬車是另一輛。”

趙宗熠也認出了那丫鬟，“小桃？車上是六妹妹？”

小桃回答道：“是老夫人和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