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

平寧郡主落座后，先在盛家老太太和王若弗的面前，分別夸獎盛家三姐妹，然后話鋒突然一轉，將齊衡喚了進來。

盛老太太不禁看向盛明蘭，郡主這是要提親了？

齊衡也以為母親要給自己提親了，畢竟這是早就說好的，目光直直看著對面的盛明蘭。

平寧郡主緩緩說道：“衡兒，平時你不是總抱怨，人家都有妹妹，偏你沒有。”

此言一出，盛老太太瞬間笑容凝固，隱隱猜到了平寧郡主的意思。

果不其然，平寧郡主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今日，你何不把盛家這幾個妹妹當成自己的嫡親妹妹？”

齊衡愣住，”嫡親？什么嫡親妹妹？

王若弗笑著打圓場，“郡主娘娘怕是吃醉了酒，我們這幾個草席丫頭，怎么好當小公爺的嫡親妹妹呢？”

墨蘭還惦記著國公夫人的位置，順勢說道：“小女福薄，恐高攀不起。”

這妹妹不能亂認，一旦確定了平寧郡主的義女身份，那她們就徹底與齊衡無緣了。

齊衡起身，禮拜平寧郡主，“母親，怕是真吃醉了酒，孩兒先送你去廂房休息吧？”

平寧郡主真是不留一點情面，板著臉說道：“我還沒吃酒呢，醉什么？禮物都帶來了。”

隨她而來的嬤嬤出去了一趟，從丫鬟的手里拿過一個木匣，轉身的時候正好瞥見了站在門口的景國公和盛家大姑娘。

她的額頭瞬間冒出汗來，這景國公不會壞事兒吧？得趕緊進去。

廳堂內。

平寧郡主等嬤嬤拿來了木匣，讓其打開后，里面是三副珍珠手串。

“這種南珠，是衡哥兒最喜歡的，我今天拿它們作為幾個妹妹的見面禮，是再合適不過了。”

同樣是南珠，個頭兒比趙宗熠的那批差遠了，每顆也就五六毫米直徑的小珠子，不過從色澤來看，的確是南珠沒錯。

“衡兒，你親自拿過去，送給妹妹們吧。”

齊衡置若罔聞，坐在那兒攥緊了拳頭，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王若弗已經下不來臺了，只能望向盛老太太，讓老太太拿主意。

盛老太太心疼明蘭，在心里痛罵齊衡沒有擔當，她也是沒有辦法了。

門外的華蘭也快氣死了，看到親人們被這般折辱也只能賠笑，偷偷抹淚。

趙宗熠拍了拍華蘭的肩膀，“進去吧，一切有我。”

廳內的盛老太太笑道：“這六丫頭是唯一一個養在我身邊的，家里頭就剩她沒有嫡親的哥哥，若得小公爺做哥哥，那真是沾了光。”

她知道平寧郡主是沖著明蘭來的，順便還要斷了另外兩個丫頭的念想，既然是這樣，那就罷了，何必自討沒趣？

明蘭收拾好情緒，輕快的笑著，起身說道：“謝謝娘娘和小公爺的垂憐，明蘭薄草之資，何其有幸。”

齊衡難以置信的看著明蘭，可惜他沒有看到明蘭眼底的悲傷，只當明蘭已經放棄了這段姻緣。

明蘭來到齊衡的面前，福身道：“兄長在上，請受小妹禮拜。”

“慢著！”

盛華蘭邁入正廳，向盛老太太等人福身行禮。

“齊國公府如此高的門楣，我們盛家這等寒門窄戶，怕是高攀不起，娘娘的好意，我代妹妹們心領了。”

平寧郡主察覺到了華蘭身上的怒氣，淡然笑道：“這是？大姑娘？”

華蘭不卑不亢的又說道：“娘娘的意思，我們也懂了，盛家姑娘不敢妄想能攀得高枝，我們絕不會踏入齊國公府半步。”

她故意瞥了墨蘭一眼，咬牙道：“如果有人敢壞了這規矩，娘娘只管讓人抓去打死！隨便拉到城外喂狗，我們盛家絕無怨言。但請娘娘也要看好小公爺，莫讓他再糾纏我家妹妹！”

平寧郡主被華蘭的語氣給激怒了，譏笑道：“大姑娘在景國公府待了這么些時日，愈發能耐了，連我也敢訓？你們盛家真是好大的威風。”

華蘭端身看著平寧郡主，“多說無益，請恕我們怠慢，娘娘還是去前廳喝喜酒吧。”

平寧郡主鐵青著臉，“大姑娘，老太太和你的母親還未發話，何時由你這個小輩做主了？莫非你想借景國公的勢，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區區妾室……”

趙宗熠展開折扇，搖扇來到華蘭的身邊，笑道：“嗯？何人如此大膽？敢欺負本國公的人？平寧郡主？你在正廳作甚？婚禮還沒開始吧？”

平寧郡主冷臉起身，“景國公，你要給她撐腰？”

趙宗熠也嗤笑回懟道：“郡主還是去前廳吧，免得惹人嫌。”

“你……好啊，如此欺辱，我定會告入宮中。”

平寧郡主怒視趙宗熠。

趙宗熠合起折扇，慢悠悠的說道：“去吧，正好我此次出京剿匪，身邊缺一個副將，不如本國公與郡主一起進宮，向官家諫言，讓齊國公頂上？”

齊國公一大把年紀了，若是跟著趙宗熠出城剿匪，怕是兇多吉少，誰知道趙宗熠會不會私底下報復，弄死了齊國公，再嫁禍給賊匪。

平寧郡主心知自己斗不過景國公，“哼！既然盛家不歡迎，衡兒，我們走！”

齊衡感覺胸口憋悶，不死心地看向明蘭，卻得不到明蘭的回應，最后心如死灰地跟著母親走了。

盛老太太與王若弗向趙宗熠行禮道謝，“多謝國公爺解圍。”

“應該的，本國公也算是盛家的女婿。”

趙宗熠回禮。

王若弗點頭笑道：“國公爺說的是，都是一家人。”

客人都走了，他們也沒有必要繼續待在正廳了，盛老太太在華蘭的攙扶下，回了壽安堂，王若弗也要去前廳招呼客人。

盛家三姐妹向趙宗熠行完禮，同樣要返回自己的院子，以免撞見外客。

明蘭笑得最燦爛，但只有盛老太太和趙宗熠幾個知情人明白，她是最傷心的那個，畢竟齊衡分明說的是來提親，結果變成了認妹妹？

沒有落差，是不可能。

墨蘭的臉色最不好看，她做了幾年的國公夫人美夢在今天破碎了，往后就只有梁晗這個備胎，也不知道未來的姻緣究竟如何，非常迷茫。

如蘭最是沒心沒肺，她好像沒有關注到自己與齊衡的姻緣已經徹底斷了，悄悄來到趙宗熠的身邊。

“國公爺，你先前不是說，這次會帶新的寶貝過來嗎？快拿給我看看。”

趙宗熠一拍腦門，“哎呀，忘了，要不五妹妹隨我回府去拿？”

如蘭很是高興地抓住趙宗熠的胳膊搖晃，不住地點頭，“好呀好呀，我們這就出發！”

王若弗將如蘭拉開，罵道：“小蹄子，去哪兒啊？還不快回院子？”

“哦。”

如蘭戀戀不舍地看了趙宗熠一眼，嘟著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王若弗松了一口氣，轉身對趙宗熠笑道：“國公爺，我們去前廳？”

“嗯。”

趙宗熠去了前廳，一直待到黃昏，才又回到正廳觀禮。

新人拜完堂，賓客們吃完晚宴，陸陸續續地離開了盛宅，他卻還不能走，與顧廷燁一起幫忙送客，順便等華蘭出來。

等客人都快走光了，華蘭雙眼紅腫的從盛家后院出來，福身說道。

“國公爺，我想留下來一晚。”

趙宗熠嘆道：“好，明早我再來接你。”

……

景國公府。

次日，天剛微亮，華蘭就坐著盛家的馬車，自己回來了。

“主君。”

趙宗熠每天正好在這個時辰起床練劍，聽到下人來報，便到梧洹閣等著華蘭。

“回來了？三個妹妹怎么樣，沒事吧？”

華蘭知道趙宗熠想問誰，沒好氣的說道：“六妹妹哭了一宿，早晨才睡下。”

趙宗熠替她揉揉眼睛，用內力緩解她的疲勞。

“那你也是一夜沒合眼？去休息吧。”

華蘭對趙宗熠的這種“用內力緩解疲勞”手段，那是相當熟悉，對方沒少在自己力竭的時候使用，都快讓她產生心理陰影了。

擔心對方這個時候也不會放過自己，連忙岔開話，“主君，祖母要帶著六妹妹回宥陽老家了，說是要去探望長房的老太太，順便祭拜祖廟。”

趙宗熠點點頭，如果說馬球會是齊衡與明蘭的情定之時，那探親之旅就是明蘭與顧廷燁之間情愫的開始。

可是顧廷燁現在是不會出京了，明蘭與他自然是不可能再有情愫，那么問題來了，沒了顧廷燁，路上的水匪誰幫她擋？

“何時出發？”

華蘭思索道：“收拾行李要兩三日，還要租船，少不得費個五六日。”

趙宗熠鄭重的說道，“派人回盛家知會一聲，京郊最近不太平，讓老夫人隨我一同出京，也好有個照應。”

華蘭攬著趙宗熠的手臂，笑道：“主君，祖母和六妹妹是租船，水路下揚州，與你不同路呢。”

趙宗熠刮了下華蘭的鼻梁，“總之讓她們推遲些時日再出發就是了。”

“好。”

華蘭點頭，隨后頓時困意涌來。

趙宗熠抱她來到床邊，“華兒，咱們也歇息吧。”

華蘭只覺得腿肚子都在發抖，生無可戀地說道：“主君，今天就放過我吧，不如去找魏妹妹？”

趙宗熠仰天長嘆道：“你也知道，她是個不頂事的，看上去是個千嬌百媚的狐媚兒，結果是個不中用的水系魔法師，早就歇菜了。華兒，還是你深得為夫的心吶……”

華蘭俏臉浮霞，“主君，要不你還是再納一門妾室吧？”

“以后再說吧。”

“哎喲，輕點兒。”

……

十幾天過后，五月底。

瑞宜苑。

明天就是出發剿匪的日子，兵部的兩百套步人甲已經送來了景國公府，不過都是些禁軍淘汰下來的舊物，甲片多有殘缺，趙宗熠根本看不上。

幸好他早就準備好了，提前用自己的高碳鋼制成甲片，重新縫制了兩百套步人甲，防御強度比大宋的步人甲更勝一籌。

兩百多名預備府兵在繞跑了一整個月的外城之后，大部分都留了下來，僅有數人退出。

繞城跑步是為了磨練他們的意志，剔除懶惰之人，還能提高這群人的服從力，一舉三得。

隨后，他們又在石水的手底下，操練了十幾日，直到今時今日，終于有了些模樣。

“師叔。”

“嗯。”

石水看到趙宗熠進屋，拿起自己的秋蟬劍，便往屋外走。

趙宗熠愣了愣，“師叔去哪兒？”

石水回頭，不解的問道：“難道你不是來找我切磋的嗎？”

趙宗熠每隔幾天，就會找石水切磋劍法，高手喂招，也是劍法不斷精進的最好途徑，但他今天不是來找石水切磋的。

“不是。我過來是想問，師叔這里有沒有比較簡單易懂的內功心法？”

“有。”

石水不假思索地點頭。

趙宗熠問道：“能默寫出來？”

石水稍作思量，“可以，江湖之中盛傳的《養氣訣》便是最為簡單易懂的內功，我在六歲之時便已習得，聚得第一縷內力，開了氣海。”

趙宗熠遙指自己的書房，“能否請師叔默寫一份。”

石水隨他去了書房，動筆之前，忍不住問道：“你要給誰？”

趙宗熠解釋道：“此次剿匪過后，我會在府兵之中挑選可造之材，幫他們開氣海，讓他們可以踏入習武之路。”

石水沉默，幫他人開氣海非常消耗內力，也只有身懷《揚州慢》的趙宗熠可以輕松辦到。

她很快就寫完了《養氣訣》，將薄薄的兩張紙遞給趙宗熠。

“拿去。”

趙宗熠看到一張紙上寫著寥寥幾十個字，另一張畫了副簡簡單單的運氣經脈圖，“就這么簡單？”

“當然。”

石水狐疑的看著趙宗熠，仿佛在說，你是在質疑我的專業？

趙宗熠收好《養氣訣》，向石水拜下，低聲囑托道。

“師叔，我此次出京，少則數月，多則半年，京城的家眷就全靠你保護了。”

“我會帶走兩百名府兵，剩下的八十三名府兵留下來秘密操練燧發槍，他們也僅會聽從師叔的命令。”

“二十把半自動步槍留給師叔，其余的武器我就都帶走了。”

“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比如皇嗣有變，皇帝為了邕王要拿我們景國公府開刀，師叔便用這批半自動步槍殺出城去……”

石水抬手打斷，人狠話不多，淡淡說道：“不，我會帶著他們殺入皇宮，等你回來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