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宅。
跟著盛長柏去了景國公府的小廝提前跑回來傳報,說是景國公親自帶著大姑娘回來了,同行的還有顧二公子。
一個顧廷燁當然不值得引起盛紘的重視,但趙宗熠就不一樣了,先不說此人是皇帝現在最是喜愛的皇室宗親,就單單是從一品的國公頭銜,也由不得他輕視。
盛紘急忙整理衣冠,來到宅邸門口等候。
兩輛馬車停靠了宅門近前,他快步來到那輛雙馬駢車的旁邊,卻看到趙宗熠從那輛稍小的馬車出來了,隨后還有顧廷燁和盛長柏先后下來。
趙宗熠在車廂里面擠了這么久,下車之后就立刻活動已然發麻的雙腿,又看到盛紘站在雙馬駢車跟前發愣,先一步拱手行禮。
“盛大人。”
盛長柏同步拱手,“父親。”
顧廷燁也跟著行禮,“盛伯父。”
盛紘朝著長柏和顧廷燁點點頭,隨后忙向趙宗熠回禮,“見過國公爺。”
等他們見完禮,雙馬駢車里面的盛華蘭也在此時下了馬車,福身道:“見過父親。”
盛紘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家大女兒的神態與氣色,見女兒不似有異,稍稍放心了些,于是輕聲道。
“華兒,先去看看你的母親,為父與國公爺還有些事情要商議。”
“是。”
盛華蘭領著莊姐兒和丫鬟梅兒離開后不久,緊接著盛長柏將顧廷燁也拉走了,只留下了盛紘與趙宗熠二人單獨相處。
盛紘做出邀請的手勢,“國公爺,請隨下官到書房一敘。”
趙宗熠點頭,“盛大人先請。”
書房。
盛紘擯退了下人,從衣袖里取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契書,仿佛是曾經被揉捏過無數次,好在上面的字跡還很清晰。
“國公爺將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下官也不得不從,這是小女的文書,還請國公爺簽押后,派人送往開封府登冊。”
趙宗熠接過契書,笑道:“盛大人放心,景國公府的規矩不大,即便華蘭是妾室,在那兒不會受委屈的。”
盛紘木著張臉,“但愿吧。”
趙宗熠走向盛紘的書案,尋找筆墨,“還請盛大人讓華蘭小住一段時間,待我備好了禮金,再上門用花轎將她迎進景國公府。”
盛紘依然對趙宗熠強納自己的大女兒,導致盛家顏面掃地之事耿耿于懷,心中不屑的笑笑。
“怎么?國公爺還想辦酒筵?”
趙宗熠反問,“如何不能?”
盛紘不禁語塞,驚訝的問道:“國公爺尚未娶妻,這么張揚的納妾,就不怕惹來閑話,讓今后的婚配變得艱難?”
趙宗熠在筆架上挑選了一支還算合手的毛筆,“不怕。能成為我景國公府主母的女子,必然會是那種不計較妻妾之分的大度之女。”
盛紘感嘆趙宗熠還真是異想天開,有哪家的姑娘能接受夫君在成親之前就大張旗鼓的納妾?
傳得人盡皆知,和主動鬧開,有本質上的不同。
“國公爺能這般厚待下官的女兒,如此顧及盛家的顏面,下官不勝感激。”
趙宗熠簽下了文書,上面已經有盛紘代替華蘭的簽押,所以只需遞交開封府,便可留檔封存,即刻生效了。
就在他放好毛筆的瞬間,門外的天際好像有道金光一閃而過,不等看清,從房間外面突然飛進來一大團金色光暈,繞著他的周身盤旋片刻,夾雜著歡快的情緒,一股腦地涌進了眉間的通天之目。
原本只有一半命數的通天之目立刻爆滿,趙宗熠額間的“朱砂痣”再度顯現。
盛紘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景國公的額頭上怎么多了一個紅點?他揉揉眼睛,剎時驚得面無血色。
“面生異象!貴人降世!”
趙宗熠摸了摸額間的凸起,心思百轉,他很熟悉剛剛那團命數之力的“味道”,那是盛華蘭的情緒。
原來,還有這樣快速收集命數的方式?只要與劇情人物結下深深的羈絆,就能獲得海量命數。
“盛大人,能否借我一條抹額?”
“好,下官這就派人去取。”
盛紘慌亂轉身,失魂落魄之下,腰間撞到了桌角,直接甩了個狗啃泥。
……
葳蕤軒。
王若弗看到了大女兒和外孫女回來了,欣喜若狂地抱著盛華蘭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女兒缺了一塊。
然后又抱起莊姐兒猛猛香了一口,惹得莊姐兒咯咯大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著,放下了莊姐兒,又忍不住抽泣。
盛華蘭扶著王若弗的胳膊,安慰道:“娘,女兒很好,國公爺府不用站規矩,倒是比在忠勤伯爵府輕松自在了許多。”
王若弗點頭,用手帕抹淚,“對了,你父親沒能要回你的嫁妝,都被皇城司拿去充公了,不過隨你去忠勤伯爵府的丫鬟和婆子都回來了,她們的身契還在我這兒,諒她們也不敢私逃。”
盛華蘭笑著頷首,“那女兒下次回國公府的時候,將她們也帶上。”
王若弗又有了些擔心,“華兒,景國公沒有長輩在府,你現在是自在,可等他娶了正妻,你少不得還要站規矩,侍奉正妻,還是苦了你啊。”
盛華蘭忍不住輕笑,“母親,這么多年了,也沒見林棲閣的那位站幾次規矩。”
“好啊,你還敢取笑為娘?”
王若弗輕輕打了一下盛華蘭的手背,心情莫名輕松了不少。
盛華蘭順勢挽住母親的手臂,笑道:“女兒不敢。”
王若弗又與女兒聊了會兒,忽然想起女兒還沒去拜訪老太太,“先隨母親去壽安堂見見老太太,你的事情讓老太太很是惱怒,沒少數落你父親,這不,都臥床數日了。”
“好。”
盛華蘭也很擔心祖母,讓院里的嬤嬤照看莊姐兒,自己與母親去了壽安堂。
壽安堂。
王若弗領著盛華蘭踏進廳堂,大聲喚道:“老太太,華兒回來了。”
盛家老太太早就得到了消息,已經穿衣下床,在廳堂等著盛華蘭過來了,正好聽到王若弗的大嗓門。
她嫌棄地看了王若弗一眼,然后朝著盛華蘭招招手,“華兒,過來,走近些,讓祖母好生瞧瞧。”
盛華蘭走了過去,跪坐到腳踏上面,將腦袋輕輕枕在老太太的腿上,“祖母。”
盛家老太太撫摸大孫女的頭發,哽咽道:“受委屈了?”
盛華蘭好似孩童,在盛家老太太的膝邊接受愛撫,瞇著眼睛笑道:“沒有委屈。國公爺一直以禮相待,也向孫女解釋了其中的誤會。”
盛家老太太想到趙宗熠就來氣,“哼!什么誤會,分明是他覬覦你所設下的圈套。祖母瞧著,他應該是在壽安堂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起了心思。”
盛華蘭羞澀地抬起頭,“祖母,孫女大了國公爺六七歲呢,何來什么心思?”
盛家老太太拍拍盛華蘭的手,讓她起來坐到身邊,“好了,不說這些了,他待你可好?府中還有妾室?”
盛華蘭解釋道:“嗯,孫女之前在田莊借住,留心觀察了一下,除了一個樊樓出身的妾室,就沒有其他女眷了。”
盛家老太太不悅的說道:“樊樓的賤籍妾室?怎能與你相提并論?那女子容貌品性如何?景國公這些時日在她那兒留宿幾何?”
盛華蘭羞紅了臉,支吾道:“沒有留過宿,那女子經常找我傾訴心事,關系還算融洽。她曾是樊樓的行首,在京城之內小有名氣,容貌和品性都是上佳。”
盛家老太太立刻想到了經常流連酒樓的盛長楓,“行首?去,把長楓叫來。”
丫鬟立刻去了盛長楓的院子,將他喚了過來。
盛長楓聽說盛華蘭回來了,便馬不停蹄地跑了過來,原因很簡單,他在落榜之后,產生了走捷徑的想法。
先前,赴了邱家公子的約,是想巴結邱家,考上兗王,結果嘴巴沒把住門,一群人喝高了之后,直呼兗王就是儲君,結果惹得邱家落難,盛紘也跟著受罪。
最近一直在家里閉門思過,卻還是心系外面的世界,自從探聽到大姐姐要入景國公為妾,他的心思立刻活絡起來,覺得盛家崛起的機會來了,他本人發跡的機會也來了!
只要靠上圣眷濃厚的景國公,何愁踏不上仕途?
“見過祖母。見過母親。大姐姐?你回來了?怎么沒人提前通知我?”
王若弗打斷了他的寒暄,“長楓,你是否知道一位姓魏的行首?”
盛長楓當然知道魏行首了,那可是讓他魂牽夢繞的女子,“知道,廣云臺的魏行首詞畫雙絕,在京城才子之中的人氣極高,是多少逸群之才的夢中佳人。”
他遺憾地嘆氣道:“不過聽說她被某個貴人秘密贖身了,這件事情要鬧得很大,讓廣云臺歇業了幾日,還因此更換了老鴇。”
盛家老太太神情不喜的說道:“你倒是清楚的很。”
盛長楓笑了笑,反問道:“祖母怎么突然問起了魏行首?”
王若弗沒好氣的回答道:“你大姐姐已經被景國公納為貴妾,在國公府的另一個賤妾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魏行首。”
“什么?魏行首被景國公收入了府中?”
盛長楓失聲喊道。
盛家老太太扶著隱隱作痛的腦門,“一個賤籍女子,何至于如此失態?看著鬧心,速速退下!”
“呃,祖母,母親,長楓告退。”
盛長楓來得快,去得也快。
盛家老太太見那個孽障走遠了些,笑著對盛華蘭說道。
“看來那個魏氏沒有哄騙你,還算實誠。”
華蘭回來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盛宅,她的三個妹妹此時也來了壽安堂,向祖母請安的同時,也想見見大姐姐。
三姐妹先后步入廳堂。
“大姐姐!”
盛華蘭起身點頭,“妹妹,四妹妹,六妹妹。”
盛家老太太和王若弗坐到了一旁,笑看姐妹們的敘話。
墨蘭輕笑道:“大姐姐,太好了,幸虧國公爺求得了官家的恩典,讓你與忠勤伯爵府和離了,否則我們盛家就要跟著遭殃了。”
她雖然和如蘭不睦,但如蘭到底是她的妹妹,她還有些底氣,但面對大姐姐華蘭,她是半點脾氣都沒有,只能賠笑。
如蘭疑惑不解的問道:“大姐姐,國公爺為何……為何要納你為妾啊?還求來了官家口諭,讓父親好生難堪。”
明蘭傻呵呵的笑著:“大姐姐沒事就好,聽聞國公爺尚未娶妻,府中也沒有長輩需要侍奉,想來大姐姐的處境比在忠勤伯爵府要好上不少。”
盛華蘭看到明蘭,百感交集,“多謝三位妹妹的關心,國公爺待我很好,只是……”
她轉身對盛家老太太說道,“祖母,孫女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稟明,此事關乎景國公府與盛家的和睦,還請祖母定奪。”
盛家老太太皺眉問道:“何事?”
盛華蘭輕抿嘴唇,微微嘆氣道:“其實國公爺納孫女為妾,純屬是因為官家誤會了他的心意。”
盛家老太太臉色變得陰沉,“也就是說,他不喜歡你?”
王若弗嚇得站了起來。
“不喜歡華兒?到底怎么回事?”
盛華蘭瞥了眼身后的三個妹妹,面露羞意的說道:“應是喜歡的,不過國公爺真正屬意之人并非孫女,而是……”
她回身看向盛明蘭,“六妹妹。”
盛墨蘭怨憤地咬唇,滿臉的不甘,憑什么?都是庶女,明蘭憑何能受到一品國公的青睞?
盛如蘭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景國公中意六妹妹,那枚玉佩就是證據,可是她想不明白,景國公怎么就納了大姐姐為妾?
當事人盛明蘭懵懂的笑道:“啊?大姐姐喚我作甚?”
好像是沒聽懂?
“啪!”
盛家老太太頓時火冒三丈,拍桌而起。
“癡心妄想!納了盛家的大姑娘,還想兼得老身膝下的六姑娘?好啊,讓他明媒正娶!”
王若弗忍不住提醒道:“老太太,若是景國公明媒正娶了六丫頭,你讓華兒如何自處啊?”
說到底,明蘭只是家里的庶女,華蘭與如蘭才是嫡女,怎么能讓嫡女喚家里的庶女為主母呢?豈不是亂了綱常?
盛老太太氣得頭暈目眩,又落回了坐榻,“那就讓華兒勸服景國公,讓他想都不要想!老身只要活著一日,他就別想打六丫頭的主意!”
墨蘭想起嫡母王若弗先前趁父親不在的時候,借機發難她的母親林噙霜,就恨得牙癢癢,此時見到對方難堪,不禁想要添上一把火。
“祖母,國公爺好像在書房與父親晤談,要不喚人讓他來此一敘?”
盛老太太點頭,對身邊的嬤嬤吩咐道:“房嬤嬤,你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