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崖島，位于寧湖縣城東南四十余里，東西長，南北寬，絕壁高聳，怪礁林立，巖洞眾多。

島上立有一水寨，便是平江衛寧湖百戶所的駐地所在。

趙牧拖家帶口，駕船一夜，才在幾個漁夫的指點下，找到了地頭。

還沒靠近蒼水島，一艘八漿船就截住了去路。

船上幾名水兵在問明趙牧的來意后，就引著他來到一座埠頭靠岸。

一座依崖而建，地勢險峻，旌旗招展的水寨，便呈現在了眼前。

水寨前有一片開闊的空地，自發的形成了一座市集，商品豐富，各種叫賣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沿著寨門往兩邊，則是大片吊腳樓，商鋪民居，錯落有致，相映成趣，比湖東鎮要繁華得多。

“牧哥兒，我們今后就在這安家了？”

筠姐兒從船艙里探出頭，眼里帶著一絲歡喜和期盼。

“對，就在這安家了。”

趙牧點了點頭，交代她在船上守好家當，便拎起虎紋鯧，帶好戶貼，上了岸。

這一去，便沒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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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嘩啦~”

一口七八丈見方的魚池里，虎紋鯧擺動尾巴，上浮下潛，很是躁動。

在它不遠處，一條個頭同樣不小的青玉鯉翻了翻白眼，吐出一連串泡泡。

“此魚八十二斤，按二兩一斤來計，共一百六十四兩銀。”

林威身著青色布面甲，腰胯長刀，站在池塘邊，打量著虎紋鯧，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里是他位于蒼崖水寨中的宅子，三進大院，還有一個帶池塘的花園。

趙牧落后他一個身位站定，直腰垂目，不亢不卑。

林威在蒼崖水寨的名氣很大，所以他這一路都十分順利，并未受到刁難。

進了水寨，他才知自己之前想錯了。

生活在水寨里的，不僅有百戶所的官兵，還有他們的家眷，寨里專門劃撥了地方安置。

“你很不錯。”

林威轉過身，看向趙牧的目光里，有掩飾不住的欣賞。

十多日前，他去寧湖縣城公干，一時興起在周邊村鎮溜達，竟是意外買到了一條正處在蛻變中的青玉鯉。

眼前這個少年，當時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但，也僅此而已。

若非趙牧今日攜寶魚登門，再過一兩個月，說不定他就已經忘記了這事。

更重要的是，這是條虎紋鯧，生性兇猛嗜血，有“水中老虎”之稱。

一斤魚十斤力，寶魚還要翻幾番，這八十多斤重的虎紋鯧，在水中可爆發接近千斤的猛力，毀船食人，都不在話下。

尋常漁夫遇到，逃命都來不及，而眼前這少年，居然活捉了！

這背后代表著三樣東西：

無與倫比的水性。

恐怖的身體稟賦。

高超的技巧和智慧。

這是一個天生的水兵苗子！

作為寧湖百戶所的兩個武卒總旗之一，林威一生識人無數，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門道。

唯一可惜的是，他年紀大了點，現在練武有些遲了。

因為軍戶世襲，子承父業，所以軍戶子弟習武都比較早。

六歲開始站樁習武，更要打磨泅水操舟，投槍跳幫，白刃搏殺等諸般軍中技藝。

至十五六歲，便是十年苦功，足堪一用。

所以，每年的武卒遴選，基本都是在軍戶子弟當中展開，新加入的軍戶，很難競爭得過。

可若是當個尋常的正兵，又浪費了他這身水性和稟賦。

若是早十年遇到此子，便是搶，也要把他搶過來當徒弟。

林威心底泛起一抹淡淡的遺憾，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開口道：

“你今日上門，可是有事？”

“瞞不過大人，小的是來參軍的。”

趙牧點了點頭，道明來意，同時也點出了前來參軍的原因，是受混江幫和西門家所迫。

林威粗中有細，不好糊弄，與其遮遮掩掩，被他識破，徒惹不快，倒不如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坦坦蕩蕩。

“混江幫，西門家，哼！”

林威聽完后，冷哼一聲，臉上浮起慍色。

顯然，他對這兩家勢力，沒有任何好感，這對趙牧來說，倒是個好消息。

“以你的本事，當個正兵，綽綽有余，不過…”

林威話音一頓，稍作沉吟，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要想選上武卒，卻是比較困難。”

“敢問大人，這正兵和武卒，有何區別？”

“我朝兵分三等，輔兵，正兵，武卒，其中…”

林威花了一刻鐘，將大燕的兵制向趙牧大概介紹了一遍。

簡單來說，

輔兵，不直接參加一線戰斗，主要負責運輸后勤，工程建設，屯田耕種等事務。

正兵，是一線戰斗的主力，精通各種武器和殺人技巧，有編制，朝廷發錢發糧供養。

武卒，則是軍中的精銳，身為武者，體質遠超常人，在戰場上的破壞力更是恐怖，是先登陷陣，斬將奪旗的王牌力量，通常也是交戰雙方分出勝負的關鍵。

所以，武卒的待遇遠超正兵，衣食住行方面就不說了，光是每旬一瓶煉身膏，放到外面，那就是十兩銀子起跳。

而且，武卒的社會地位也遠在正兵之上，一旦入選，就能拿到官身，加總旗銜，是正七品武官，與縣令同品同級。

因為武卒往往都是在戰場的關鍵節點投入，所以立功容易，晉升速度也遠非正兵可比。

也正因如此，武卒的傷亡率也是全軍最高的，需要定期補充，故而有“三年選武”的規矩。

每三年遴選一次，撤汰殘弱，補充新血，保持戰力。

“所以，武卒的遴選十分嚴格，對武道境界，泅水操舟，遠攻近戰各方面都有要求…”

林威介紹完后，看了眼默默思索的趙牧，欲言又止，最后轉過頭去，沒有看他：

“當然，正兵也能免費習武，每月餉銀一兩，五日一操。

而且以你的能力，我打個招呼，就可以升你做小旗。

只要不出水寨，無論混江幫，還是西門家，都奈何不了你。”

這個條件，其實已經達到了趙牧此行的目的。

但，他對此卻并不滿足。

既然知道了有更好的選擇，當然要搏一把。

別人無法做到，那是別人，而他，是有掛的！

“大人，不知下次選武是什么時候？”

趙牧抬起頭來，眼神自信而堅定。

林威愣了下，看向趙牧的目光更加柔和，這小子夠犟，類我：

“就在今年年末，還有兩個多月。”

“正兵也能參加選武？”

“不僅正兵，輔兵也可以，不過要先參加各自內部的選拔。”

“如此，卑職見過林大人！”

趙牧躬身行禮，誠心誠意地向林威拜了拜。

“好，我這便讓人領你去登記造冊。”

林威受了趙牧一拜，態度親近了不少，他喚來管家，讓其親自陪趙牧去跑一趟。

見到那位須發斑白的老管家時，趙牧心中的猜測就得到了印證。

當日在舫船上救下的，就是林威的家眷。

只是趙牧當時帶著斗笠，拿布遮了臉，加上當時并沒照面，所以老管家并不知道。

有了老管家的壓陣，趙牧的入伍手續辦理得非常順利。

小半個時辰后，他領了一套正兵小旗裝備，包括頭巾，鐵盔，戰襖，短罩甲，長刀等物。

都有六七成新，成色還不錯。

身份腰牌上，寫著“平江衛寧湖百戶所正兵小旗”字樣。

除此之外，還有他大燕水師標配的功法秘籍，一本封皮寫著《鐵鱗功》的泛黃書冊。

但最重要的是，突然在眼底浮現的那行水墨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