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殷商大軍后撤十里，平靈王感覺自己肩頭好像卸下兩座大山，一夜酣暢大醉，摟著美人幻想著自己修行馬元大仙的法門后，重振雄風的那一天。

可他做夢都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探馬就沖進平靈王府送上急報。

平靈王還沒醒，幕僚收到急報之后立刻讓人去叫醒平靈王，另一邊趕緊派人去請胡喜媚和馬元。

一刻鐘后，平靈王渾渾噩噩地坐在廳堂中，渾身酒臭，連衣服都松松垮垮的，整個人像塊爛泥。

幕僚看得火大，也懶得和平靈王匯報了，直接向胡喜媚拱手一禮。

“探馬急報，殷商大軍正在向靈州城靠近，還請仙長做好準備。”

這么快？

胡喜媚眼中一驚，在她預想中，用百姓做肉盾的伎倆怎么著也能撐住三天以上。

莫非李靖打算狠心動手了？肯定是這樣，不然才短短一個晚上，李靖能想出什么辦法？

“看來李靖是準備對百姓下手了吧。”

“十之八九，”幕僚微微點頭，心中嘆息，“李靖身懷大智大勇，一城百姓和天下百姓，他肯定能明白孰輕孰重。昨日能將他逼退，還是因為他措手不及。過了一夜，他怕是已經想清楚了。”

“那就讓他殺，”胡喜媚眼中寒光一閃，“殺的越多越好，殺的天下人動容，殺的天下人膽寒。到時候有的是諸侯站出來討伐他。”

幕僚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心頭的不忍。

死再多的百姓，也好過死他自己。

到了這種時候，他甚至對李靖心生憐憫。

如果回到三十年前，回到自己還在田埂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他愿意不惜一切代價去追隨李靖，和他站在一起拼盡全力去實現讓天下人飽腹的宏愿。

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彼時的他，他已經不是苦苦求活的百姓，而是百姓扛起來的“大人”。

他尊敬李靖，也崇拜李靖，李靖的所作所為簡直和他心中父母官的形象完美呼應，可他當下的立場，注定他要和李靖站在對立面。

一想到李靖是如何徹夜難眠去決定對百姓揮下屠刀，他心中就莫名的羞愧。

可羞愧且富裕的活著，勝過無悔卻貧窮的死。

“有勞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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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州城外，李靖帶著玉石琵琶精腳踩祥云，立于前軍先鋒上空。

“我覺得陛下說得挺對的，為了天下百姓，殺一城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李靖瞥了一眼身側的玉石琵琶精：“如果盡力之后還是沒辦法救下他們，我會動手的。”

玉石琵琶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好自己老老實實地跟來了。

要是按姐姐的想法，絕對會認為自己是李靖最后的手段，然后趁此機會想方設法拿捏李靖，搞不好又要被李靖弄死。

“最近宮里死了個宮女。”

“我沒吃！”玉石琵琶精臉色大變，“是她看出我和姐姐不一樣，要挾我要告訴陛下，我才把她溺死的。而且我安排她回鄉安葬了！”

以鯀捐的性子，若是真的看出玉石琵琶精和九尾狐的舉止不同，她還真有膽子要挾。

她當初甚至敢和九尾狐一起出主意暗害姜皇后的。

之前處理了九尾狐，就忽略了她宮里的三瓜倆棗，現在被玉石琵琶精處理了也好。

“沒說你吃了，但是下不為例，”李靖語氣平淡，“記得我和你說的，做好你該做的事。”

玉石琵琶精連連點頭，氣勢更低了幾分。

打一棒子，就得給個甜棗。

于是李靖咳嗽一聲：“如果你真能救下靈州城的百姓，我相信那位也會看在眼里的。”

玉石琵琶精眼睛一亮：“當真！”

李靖點點頭，不等他說些什么，靈州城內傳來一聲怒吼。

“殺李靖！保靈州！”

城門洞開，昨日噩夢一樣的場景重現眼前。

孩子，婦女，老人。

每個人臉上都是瘋魔的神情，像野獸勝過像人。

李靖看向靈州城頭，一個側臉布滿血痂的男子正站在女墻后，扶著垛口盯著自己看。

兩雙眼睛對視的瞬間，李靖從他眼中感受到了一絲憐憫。

好像在說，我同情你不得不對百姓舉起屠刀的決定。

李靖只覺得心頭莫名火起，不由得咬緊牙關。

一群畜生東西，拿百姓當自己的肉盾，還在這里擺出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

“看你的了。”

聽出李靖語氣中的怒火，玉石琵琶精毫不遲疑，直接跳下祥云，現出原形。

一面足有數人高的青玉琵琶出現在兩軍對壘的上空，只見弦一顫，清幽之聲傳開，如同初春時節穿過竹林的微風，祥和而美好。

明明是清淡的聲音，卻以無可阻擋之勢壓住了靈州城百姓的怒吼聲。

噔噔噔——

連續三聲琵琶音乘勝追擊，靈州城百姓的表情開始變得平靜緩和，前進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

眼看一切向好，靈州城頭突然飛出一個女子，瞪著玉石琵琶精的本體，眼珠變得猩紅，似乎恨不得把玉石琵琶精砸得稀碎。

“好你個賤人！害死姐姐不說，還去投靠李靖！”

玉石琵琶精不由得一愣，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見到九首雉雞精。

聽見對方咒罵自己，玉石琵琶精顯出魂魄，辯解道：“二姐，你聽我解釋！”

“去和大姐解釋去吧！”

九首雉雞精扭身一變顯出原形，赫然是一只九首雉雞，渾身琉璃瓦一般的錦羽，本該是祥瑞之獸才有的樣貌，此時卻隱約可見黑紅怨氣纏繞，讓人望之不寒而栗。

九首昂起對天長鳴，一圈圈的聲浪疊加在一起，在地面上卷起一陣塵煙。

百姓聽到她發出的鳴叫聲，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暴怒，口中嚷嚷起殺李靖，保靈州的口號。

玉石琵琶精本體上的弦都彈出虛影，卻依然無法抗衡九首雉雞精。

“國師！”玉石琵琶精滿臉不安地望著李靖，“姐姐她法力變強了太多，我不是她的對手！”

李靖輕笑著反掌取出軒轅弓：“我斬了她不就行了？”

搭上震天箭，滿弓如月，對著九首雉雞精的頭顱挑選了一陣，實在是看不出其中的差別，于是他轉而瞄準雉雞精的胸膛，準備一箭穿心。

死到臨頭，九首雉雞精心血來潮，注意力頓時從玉石琵琶精身上挪開，見李靖身處云間，背后是金燦燦的日輪，手中是比日輪還璀璨的長箭。

一道陰影灑在雉雞精的頭頂，帶來一陣冷意。

“不得不稱贊你膽敢出城的勇氣，省了我不少力氣。”

話音未落，弓弦輕響。

嗡——

金色的法力纏繞在震天箭上，形成一道飄渺的尾跡。面前的一切都被箭矢中的意志鎮壓在原地，避無可避，只得正面迎擊。

絕對會死！

九首雉雞精也顧不上和玉石琵琶精的仇了，每張口中都噴出藍紫色的妖火，想要將震天箭化為灰燼，可妖火還沒碰到箭身就被纏繞的法力震碎。

一往無前的震天箭倒映在九首雉雞精十八個瞳孔中，精致有如藝術品，而非武器。

看似漫長，實則只是一瞬。

雉雞精沖出靈州城頭，到李靖放箭，一共都沒超過十個呼吸。

眼看雉雞精就要魂消魄散，靈州城頭又沖出一道黑影，不閃不避地擋在雉雞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