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箭在半空中炸出一團刺目的金光，晃得讓人看不清中央到底發生了什么。

“香火法寶，”一道輕松愜意的嗓音從金光內傳出，“可惜用的人弱了點。”

一道猙獰身影顯現而出。

通體呈青紫色，四肢無比健碩，一只烏黑的手臂從后腦探出，和軀體的占比不相上下，濃郁的怨氣纏繞在指節上，九首雉雞精身上的怨氣在這只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就是這只烏黑的手臂穩穩接住了那一枝震天箭，李靖自認為太乙金仙境之下無敵的一箭。

可對方也只是一個金仙。

馬元嗤笑一聲：“你就是李靖？”

“是我。”

馬元笑著從烏黑手臂掌中接過震天箭，上下打量起來：“你和軒轅黃帝是什么關系？”

“沒關系。”

“是嘛，”馬元笑著用雙手握著震天箭，“那你今天就死在這吧。”

喀嚓一聲，馬元將震天箭從中掰斷，丟進嘴里嚼得粉碎，咽下去之后還舔了舔嘴。

只是一個眨眼，天空驟然悲鳴。

馬元瞬間從原地消失，李靖瞳孔一縮，從體內放出金塔虛影護住身體。

烏黑利爪毫不費力就扎入虛影之中，密密麻麻的裂痕從五個空洞中擴散，連接，然后將整座金塔虛影擊潰。

甚至沒能撐住一個呼吸。

有過被九尾狐擊碎金塔虛影的經驗，李靖也不是對此毫無準備。

破碎的金塔碎片沒有消散，也沒有被引爆，而是飛速貼合在烏黑利爪的表面，將其束縛。

隨著身形飛速倒退，李靖拉動軒轅弓弦，法力化作一道道光矢密集排列在弓臂上，猛地放出。

無數道光矢化作流星向烏黑利爪轟殺而去，卻發出撞擊在鋼鐵上的清脆響聲。

“無力，無力！”

馬元獰笑著撕碎箭雨，張開布滿利齒的血盆大口，對著李靖的方位憑空一啃。

兩道血紅法力虛空成型，隱約能看出馬元利齒的形狀，要將李靖撕成碎片。

李靖臉色不變，將第二支震天箭搭上，海量法力不斷灌輸，讓震天箭都開始發出舒暢的輕響。

馬元眼神一冷，控制著利齒狀法力再加快幾分。

叮！

震天箭放出，卷起一陣狂風。所有法力都收攝在箭身之內，遠遠看去只能看見一條閃爍的黑線。

馬元后腦的烏黑利爪握拳砸向震天箭，李靖也顯出香火金身硬抗兩道利齒。

當烏黑利爪和震天箭相撞的瞬間，仿佛將四周的一切都吸納進一個點里。

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持續了一剎，然后就是堪比數百道雷霆同時劈下的轟鳴。

風浪將天空中的云彩撕開、磨碎，最后露出一整片正圓形的青色蒼穹。

“……第二支。”

馬元身上的衣袍變得破破爛爛，露出他肥壯的軀干。

烏黑利爪的指節變得扭曲，中指更是勉強靠一截爛肉吊著，手背上細密的崩裂傷不斷滲出豆大的血珠。

但震天箭再一次無力地躺在他手心。

掰斷、嚼碎、吞咽。

“你肯定很好吃，”馬元盯著渾身金光的李靖，眼底流露出一絲貪婪，“還會很補。”

顯出金身的李靖只是無比平靜地望著他，渾身上下再也沒有半點屬于人的紅塵之氣，透著屬于神的遙遠。

“你吃過很多人，我能看見他們詛咒你的面孔。”

“是嘛？”馬元笑著到處張望，“你讓他們站出來讓我看看？”

馬元滿臉的嘲笑：“我保證會把他們吃得更干凈一些。”

“那我就讓你好好看看他們。”

李靖眼中金光盛放，他看見一座漆黑的海洋懸浮在馬元身后，仔細一看，里面都是支離破碎的人。

他們不是魂魄，未經歷修行之人的魂魄無法在塵世停留如此之久。

他們只是怨氣，是死者瀕死時對馬元的詛咒。

正常情況下，經過修行的人都能看見這些怨氣，但無法區分每一縷怨氣的區別。

以前的李靖也不行。

自從他決心突破到太乙金仙境之后，就不再抗拒來自殷商各地的香火之力。

木禾在朝歌和陳塘關種下之后，兩地的香火之力就處于井噴的狀態，李靖體內象征金仙進度的神丹也從米粒大變成了拇指大。

具體說不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眼中的世界變得更加奇特了。

怨氣擁有了形狀，呈現出死者的樣貌，還能體現出致命傷的痕跡。

在此之前，他只是將這種獨特的視野當成分辨善惡的手段，完全沒想過更進一步利用這些怨氣。

但現在，馬元背后如海一般的龐大怨氣仿佛對他產生了某種刺激，讓他在冥冥中有種能替他們復仇的感覺。

“來。”

挑釁？

馬元盯著李靖，對方明明是在看著他，卻讓他覺得目光好像穿過他的身體，匯聚在某片虛空。

莫名的不安涌上心頭，馬元翻手取出一個葫蘆，也不擰開葫蘆嘴，直接把整個葫蘆都塞進嘴里，連帶著里面的寶丹一起嚼碎。

他體內的法力仿佛被引燃一樣，變得躁動而劇烈，粗壯的血管爬上烏黑利爪，磅礴氣血將利爪整體撐大了一圈。

利爪上的傷痕也飛速修復，除了那一截斷指，任誰也看不出來之前受過傷。

“受死！”

馬元怒吼一聲，飛身沖向李靖。

李靖凝視著他背后的怨氣海洋，用神通對他們敞開自己的心扉，表達自己希望為他們復仇的心愿。

那些怨氣虛影仿佛獲得了一瞬間的理智，紛紛望向李靖，恭敬跪拜一次，然后隨著李靖的引導化作光點融入到軒轅弓中。

李靖感受著軒轅弓弦上飛速增長的靈光，心頭閃過軒轅弓的反饋，不由得有些震撼。

這些怨念無法被軒轅弓吸收，且只能對馬元這個來源釋放一次。

相對應的，這一箭將直指魂魄，要么抗住，要么死，絕無被躲閃的可能。

第三支震天箭搭上，最后這支震天箭經歷過人皇血祭，還洞穿過九尾狐的頭顱。

李靖只是輕輕地將手指搭在弓弦上，弓弦就主動地吸附上來，隱隱間引導著李靖拉開弓弦。

思緒紛飛，但現實中只是一瞬。

馬元還沒能沖到李靖身前，就看見李靖搭箭拉弓，嘴唇翕動。

“你會看見他們的。”

嘣——

震天箭射出，不帶半點殺氣，就好像一支再平常不過的木箭。

可就是如此輕描淡寫的一箭，卻讓馬元渾身一顫。

他在這一箭背后，看到了成千上萬的面孔，看到無數雙充滿憎恨的眼睛。

不等他反應，那些面孔全都一股腦從眼眶沖進他的腦海，撕咬著他的魂魄，讓他五感混沌一片，呆呆地愣在原地。

震天箭悄無聲息地穿過馬元眉心，輕松的好像穿過一塊豆腐。

李靖抬手喚回震天箭，望著馬元徑直墜落地面，然后轉而看向九首雉雞精。

九首雉雞精倒吸一口涼氣，飛速退回靈州城上空，色厲內荏：“你死定了！義兄可是截教的上仙，截教弟子不會放過你的！”

李靖暗自嘆了口氣，他體內的法力已經快要消耗殆盡，不然用剛才的手段對九首雉雞精來一次，憑她身上的怨氣絕對不可能逃得了。

“繼續，讓百姓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玉石琵琶精一愣，正要照做，靈州城頭傳來一陣喧嘩聲。

李靖瞇眼看去，平靈王從背后一腳踢翻那個滿臉血痂的男人，踩著他的背，一劍接一劍的砍他脖子，足足十來劍將脖子砍的稀巴爛，這才把頭摘下來。

他一把抓住頭發，拎著滿臉血痂男人的頭，在身旁將士的攙扶下爬到垛口上，搖晃著手中的頭顱，滿臉鼻涕眼淚。

“投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