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二樓，聽到腳步聲的三人不約而同轉過頭。

只見一身著淡紫長裙的女子正扭著腰肢朝此走來，恰到好處的衣衫將其身形襯得凹凸有致。

來人正是趙極三位護衛之一，綽號百面媚的南宮姿意。

女子來到茶樓后，一眼便看到坐在窗邊的趙極，隨即臉上露出笑意，直奔這邊而來。

“二爺，出門怎么也不說一聲，可讓奴家好找啊。”

說著，女子輕挽袖子，很是自然為對方研起墨來。

趙極沒有抬頭，眼睛一直看著手中答卷道：

“我出門帶彩立子一個就夠了，而且還有李公子、侯公子陪同。”

“那哪行？他們終究是男人，手粗心也粗，哪比得上奴家來的面面俱到？”

南宮姿意說著，伸出手絹就要幫對方擦不存在的汗水。

趙極眉頭微皺，沒有說話。

深知對方脾氣的女子趕忙停住動作，尷尬笑了笑，將怒氣發往旁邊看熱鬧的老者：

“彩立子，老娘跟你說幾遍了，二爺出門告訴我一聲！”

老者雙手插袖，笑吟吟看著窗外，沒有搭茬。

被無視的女子愈發氣不打一處來，豁然轉頭，看向直勾勾盯著她的胖子，皺眉道：

“小子，看什么？”

“看美女。”

胖子說罷，轉而朝趙極道：

“二殿下，怪不得您至今都不曾納妃，原來身邊藏著這樣一位驚為天人的美人。

小人雖沒什么學問，卻也聽說過紅袖添香、素手研墨。

能得如此紅顏知己，當真是羨煞旁人。”

侯高飛一通溜須拍馬，趙極沒什么反應，南宮姿意反而一反剛才惱怒，滿臉含笑道：

“小胖子，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眼光竟如此老辣。

聽二爺說，你們之中有一個是皇子，依我看，除了你也不太可能是旁人了。”

“哪里哪里，姐姐過獎了。”

“姐姐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像小兄弟這種人才，我若是有個妹妹，定然要將她許配給你。”

胖子突然面露遺憾道：

“南宮姐姐，只可惜小弟我晚生了幾年，否則高低也得跟二殿下爭上一爭——當然，爭的不是江山，而是美人。”

胖子說完，南宮姿意愣了一下，緊接著笑得愈發花枝爛顫，眼角余光一個勁瞥向旁邊趙極。

后者被他倆一唱一和弄得壓根沒心思批閱，干咳一聲，合上答卷，拿起茶杯喝起茶來。

“快看，好像結束了。”李環出聲道。

其余幾人聞言望向窗外，只見貢院大門已經打開，考生正陸陸續續往外走。

“胖子，走，去接三弟。”

李環站起身，朝樓下走去，侯高飛應了一聲，緊隨其后。

……

數日后，考榜揭曉，京中各大告示欄被圍得水泄不通。

除了前來應試的學子，更多的還是當地富貴豪紳。

他們空有家財萬貫，卻沒個能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

每年要拿出不菲的孝敬錢，處處受制于人。

就算有再多的家財，說不定哪天別人一句話就拿走了。

商人富賈想要榜下捉婿，中榜之人也不是傻子。

十年寒窗都熬過來了，如今正是待價而沽的好時候，他們可不會浪費大好機會。

哪怕天天看岳丈臉色行事，也更愿意轉投名門望族，而不是為了那仨瓜倆棗斷送前程。

那些富商自然知道這點，不過還是會擠破頭去招一個舉人女婿——哪怕自己女兒做小也無所謂。

人群中，侯高飛墊著腳尖去找孫文興的名字。

眼下這張皇榜，說是登天榜也不為過。

周圍人或喜悅或沮喪。

有飽讀詩書又性情孤傲的主，在看到自己名字后，嘴角微微翹起，似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若是不幸落榜，當場興許表情平靜，不屑一顧。

等回到客棧里，必定喝得酩酊大醉，用畢生所學控訴世道不公。

讀書人便是如此，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

侯高飛自下而上一個個找名字，每次略過一個，心里就失望一分，同時又帶著一絲僥幸——萬一在前頭呢？

如此周而復始，簡直比孫文興這個正主還要煎熬。

到最后，終于在靠上位置瞧見了一個不算熟悉的名字：孫德柱。

這是趙極給秀才起的假名，方便制作文書路引參加科考。

看到名字后，侯高飛先是不可置信拍了拍臉頰，緊接著面露喜色喊道：

“中了！”

旁邊幾名富商裝扮的人聞言立刻圍了上來，問道：

“恭喜小兄弟高中！敢問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家中高堂可在，是否婚配？”

之后不等回答，便七嘴八舌介紹起了自家閨女。

侯高飛不勝其煩，隨口敷衍幾句將他們打發，而后快步朝皇子府走去。

推開門，胖子興奮道：

“三弟，你中了，第二名。”

“哦。”秀才應了聲，遞過一塊瓜，“二哥，這瓜忒甜，你嘗嘗。”

“三弟，你高中了，不高興嗎？”

“意料當中。”

孫文興隨口說著，繼續低頭啃起瓜來。

侯高飛張了張嘴，看向一旁李環，后者笑著開口道：

“二殿下已經派人來傳過消息了，當時秀才跟瘋了一樣，大笑著跑了出去，而后就傳來落水的消息，等我們給他撈上來才恢復正常。”

孫文興這時抬起頭，咧嘴朝胖子笑了笑。

想想也是，他考了這么多年都沒中，如今一下子成了第二，不僅可以衣錦還鄉，還可能迎娶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怎么可能那么平靜。

想到這，胖子坐到床邊，拍著兄弟的肩膀道：

“三弟，恭喜你，終于可以回去見鄧姑娘了。”

本還沒心沒肺的秀才一下紅了眼眶，垂下腦袋，重重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紅柳院外，程岱宗依舊死守著大門。

日近晌午，一抹熟悉的石榴紅映入眼簾。

少年猶豫一下，走上前去，生硬開口道：

“秦青還沒回來嗎？”

女子轉過頭，見是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程岱宗這才仔細打量起女子，對方很美，比他生平見過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后，少年趕忙移開目光，沉聲道：

“你在院里是做什么的？”

“姑且算作是打理紅柳的吧。”女子柔聲開口。

“原來是花匠……”

少年嘀咕一句，繼續道：

“紅柳院里住著壞人，他們害死我們鏢局不少人，你還是早點離開這比較好。”

女子好奇看著少年，目光始終柔和，后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匆匆轉過身。

走出五六步后，少年腳下一停，開口道：

“我就要離開京城了，如果姑娘見到秦青，麻煩幫我傳句話。

金門鏢局的債，我早晚要討回來！”

說罷，大踏步朝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