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過后，下人們清理著周府前院，碩大一座戲臺被拆的只剩木架。

周聰抬頭望著正在忙活的工匠，心情隱隱有些低落。

一名中年人走了過來，同樣看著戲臺。

“你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不去跟她說說話？”

“爹，孩兒暫時不想與他們爭了。”

男人聞言轉過頭，并未第一時間責怪，而是詢問道：

“先前你不是一直想繼承家業(yè)嗎？”

“孩兒的想法一直沒變，只是不想站在眾人矚目的位置了。”

“是有人跟你說了什么？”

“是戲班里的一個人，他說了些有關豪門爭斗的見地，孩兒深以為意。”

“看來這戲班著實不簡單，不僅有兩位身手過人的武生，而且還能改變你的想法。”

“父親不反對？”

“我有什么好反對的？你這孩子打小就倔，除非自己認定的，否則別人說什么也沒用。

現(xiàn)在能改變主意，已經算很大進步了，那個能動搖你的人，究竟什么來頭？”

周聰搖了搖頭：

“孩兒也不知，不過看他說話語氣，分明像極了大戶人家出身，只是不知為何淪落到靠賣藝為生。”

“這世上深藏不露的人有很多，或許你不該只囚于一席之地，也該出去漲漲見識了。

姝兒正好明天回興嵐府，你要不要跟去看看？”

“好。”

周聰毫不遲疑答應，倒讓當?shù)男@奇，這還是兒子第一次如此聽勸。

周聰轉過頭，露出個狡黠笑容道：

“既然他們這么愛爭，便讓他們爭個夠，孩兒就等他們斗個兩敗俱傷，再回來坐收漁利。”

周正聞言笑了笑，不禁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這還是自己那個墨守成規(guī)的兒子嗎？就算要變，未免有點機靈過頭了。

于此同時，罪魁禍首正坐在馬車上數(shù)著銀子。

同車秀才已經換回男兒裝扮，卻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胖子仿佛洞悉一切，頭也不抬道：

“三弟，別愧疚了，為兄已經幫你補償過周家二少爺了。”

“什么補償？”

“教了些你們嗤之以鼻卻極為管用的招數(shù)，足夠他坐上家主之位了。”

“胖子，你是不是還有什么缺德事沒跟我們講？”李環(huán)突然問道。

胖子抬起頭，滿臉無辜，“沒了呀。”

“那個戲班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個問題，胖子第一時間看向一旁殺手少女，不滿道：

“你們這行嘴不是挺嚴的嗎？”

“我沒說。”少女語氣平靜。

程岱宗見幾人打啞謎一樣，忍不住道：

“到底怎么回事？”

“也沒什么。”

胖子聲音有點小，顯然是心虛了。

李環(huán)接著他的話茬道：

“這小子為了賺銀子，讓丘月半道把人家戲班子給綁了。”

胖子的無恥，再次刷新了下限。

程岱宗皺眉道：

“你不是說他們花旦跑了嗎？”

侯高飛撇撇嘴，“我說什么你就信啊？”

他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誰也拿他沒轍。

程岱宗看向殺手少女，表情嚴肅道：

“你為什么要助紂為虐？”

“殺手的職責便是要執(zhí)行任務。”

少女回答一如既往簡單。

“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少年還想說教，胖子直接打斷：

“得得得，你們都是君子，就我一個小人行了吧？如果我有罪，老天和律法會懲罰我，輪不到你個吃等食的小子。”

……

周府一間書房內，三十出頭的男人正在一張纖薄絲布上書寫著什么。

房門被推開，一名黑衣少年走了進來。

“爹，您找我？”

“壽宴怎么樣？”

“跟往年一樣，幾位堂哥只會拾人牙慧，二哥似乎相中了一名戲班花旦，不過對方是個男的。”

說到這，少年面露思索。

“話說回來，男扮女裝的花旦確實長得俊俏。”

男人聞言筆下一停，抬頭道：

“然后呢？”

“其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不過那戲班子著實有點意思，該不會就是乾州被通緝那幫人吧？”

男人低下頭，邊書寫邊道：

“你沒事去招惹周歙干什么？”

少年被點破，依舊嬉皮笑臉：

“爹既然知道，何苦多問一句？孩兒只是看不慣他們欺負二哥。”

說著，他眼睛瞥向桌上絲布，一臉好奇，男人也沒刻意藏著。

等少年看清上面內容后，露出得意笑容道：

“嘿，還真讓我猜中了，這伙人到底有什么特別，居然能讓紅柳院派出琴棋書畫之一的秦青去截殺，最后居然還敗了？”

“不該問的別問，做好分內事就行。”

男人說完，將干透的絹絲卷成細條，遞給兒子道：

“這次你來綁吧。”

“爹，您終于舍得讓我碰那寶貴的信鴿了？”

少年面帶喜色接過絹布，走到鴿籠旁，從里面拿出一只紅眼青脖的信鴿。

小心將絹條塞進鴿腿竹筒里，打開窗戶，雙手一揚，將其放飛空中。

等信鴿消失在天際，周奇回過頭，臉上笑意一掃而空，有些落寞道：

“爹，我想娘了。”

“因為周歙說了些難聽的話？”

少年點點頭，再次看向窗外，房間一下陷入沉默。

許久過后，男人站起身，默默來到兒子身后，伸手放在對方肩膀上。

“我一直以為咱們一家三口再無重聚之日，可今日看到那幾位年輕人，似乎又有了希望。”

少年猛地轉過頭，臉上驚訝中摻雜著驚喜。

男人看著窗外天際，話鋒一轉道：

“奇兒，想學屠龍術嗎？”

少年聞言眼睛瞪得老大，臉上的驚喜比方才更甚，他沒有回話，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

京城，紅柳庭院。

大敗而歸的秦青風塵仆仆進了院子，迎面剛好碰到一位前凸后翹的美艷女子。

那女子看到她灰頭土臉，忍不住掩面笑道：

“呦，秦青妹妹，幾日不見，怎地淪落到這么狼狽？”

“與你何干？”

“姐姐這不是關心你嘛。”

美艷女子一手搖著羅扇，另一條胳膊搭在胸前，將本就挺拔的胸脯托得越發(fā)呼之欲出。

秦青冷冷看了她一眼，懶得廢話，直接朝里面走去。

女子回首目送其遠去，轉過身，扭動著令無數(shù)男人魂牽夢繞的腰肢，走向庭院大門。

秦青剛走不遠，又碰到一個黑衣男子，正是名為祁玄的護衛(wèi)。

男人看到她的樣子，立刻猜到結果，微微驚訝道：

“連你也失敗了？”

“你不是應該早就知道了嗎？”

“主人并沒有告訴我們。”

祁玄說完，還想再問什么，女子已經略過他朝那間大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