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三天，眾人已經抵達驤州城外。

程岱宗仍未從周盛過世的悲痛中緩過來，連帶著對本就沒好感的殺手少女愈發厭惡。

比他年長兩歲的李環三人相比較下更顯成熟，知道水蛭專門挑選孤兒培養，那少女也是命苦，無父無母還成了殺人工具。

一行人簡單喬裝后進了城，這回他們完全變成了一個戲班子，秀才依舊扮演花旦，程岱宗充當武生，五大三粗的程志做花臉，沒什么特色的李環扮小生。

至于胖子，理所當然成了丑角。

他們當中只有秀才會唱兩句，這樣已經夠了，畢竟眾人又沒打算真的登臺演出，戲子裝扮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眾人掐準了時間進城，驤州雖遠沒有乾州富庶，但最近恰逢一位老太爺辦七十大壽，請了許多雜耍、賣藝、馬戲之類的班子到府中賀壽表演。

他們一行人混在其中，倒也不算扎眼。

來到客棧，滿臉胡子的侯高飛走到柜臺前，開口道：

“老板，來一間通鋪?！?

擱以往，侯家大少住上房都嫌磕磣，可今時不同往日，他身上僅剩的銀子都用來買貨物和雇鏢師了。

前不久鏢師死了大半，貨物在匆忙逃命下也只能舍棄，現在有錢睡通鋪就不錯了，再過幾天估計豬圈都沒得住。

客棧掌柜聞聲抬起頭，見到幾人打扮后，擠出笑容道：

“諸位是周府請來賀壽的吧？周公子已經吩咐過了，每人一間上房，食宿周府全包?！?

“老板，我們……”

腦袋一根筋的程岱宗想開口解釋，卻被侯高飛一把拉住，胖子面不改色道：

“沒錯，我們是來給周老太爺唱曲的，沒想到周府安排這么周到。”

李環與秀才早就習慣了他的無恥，神色如常。

程岱宗見狀只能壓下心中不適，跟著點了點頭。

掌柜沒瞧出端倪，領著眾人朝樓上走去，邊走還邊感嘆道：

“幾位還真是好福氣，周家給的賞錢一向不低，倘若唱得讓老太爺滿意，一年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胖子聞言心中一動，不過沒有表現出來，僅是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入夜，連續趕了好幾天路的眾人各自返回房間，程岱宗正欲上床歇息，外面卻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房門，李環、胖子、秀才三人正站在外面。

“這么晚了，什么事？”。少年開口道。

胖子直接擠了進來，自顧自坐到桌邊道：

“程老弟，想不想跟哥幾個做樁大買賣？”

“什么買賣？”

程岱宗立刻警覺起來，經過下午一事，胖子在他心中本就不高的形象已經崩塌的一干二凈。

侯高飛瞄了眼門口，秀才很是默契將房門關好，他這才壓低聲音道：

“我特意打聽了下，周府財大氣粗，請了好些班子來賀壽，當中確實有戲班，只不過還沒到驤州城，咱們不如來個李代桃僵，把這份賞錢給賺了。”

少年皺眉道：“若是正主來了呢？”

胖子咧嘴一笑：

“他們來不了，聽一個貨郎講，花旦半道跟人私奔了，班主急得滿嘴長泡，這會兒正火急火燎四處找人呢，消息還沒傳到驤州，不過就算傳到了也沒關系。

明天周老太爺大壽，整個驤州城只有咱們一個戲班，價錢只高不低。”

“可我不會唱戲??？”

“沒讓你唱?！迸肿映悴排?。

“有咱們孫花旦呢，你跟你師兄負責打戲，不求實用，但要足夠精彩花哨，最好連翻幾十個空心筋斗?！?

胖子口中的師兄，指的正是李環。

程岱宗已經拜了宋玉為師，同樣得到一本售價五百文的手抄功法，論輩分得管李環叫師兄。

聽了胖子的提議，程岱宗看向李環，見對方朝自己點頭后，這才同意道：

“行，不過事先說好，坑蒙拐騙、有礙江湖道義的事我不做。”

“要不說你倆是師兄弟呢，說的話都一樣。放心，就算有生兒子不帶屁眼的事，也是我來做，誰讓你們是大俠呢？”

胖子說話酸溜溜的，他這個人無恥，因此最看不慣一身正氣的人。

次日一早，整個客棧開始鬧哄起來，來自各地的賣藝班子大包小包往樓下搬著東西。

一名管家打扮的人在一樓負責清點人數，他身旁還站著個豐神俊朗的公子哥。

公子哥看起來二十出頭，拿著把折扇，目光好奇打量著眾人。

賣藝班子里不乏未成婚的女子，有不少被他的相貌吸引，害羞又小心的偷看上一眼，即便上了年紀的女人，也會偶爾駐足欣賞一下這位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二樓走廊，幾名年輕人一邊啃玉米一看觀看樓下熱鬧情形。

他們早就畫好了妝，就等著周府主動來請自己。

樓下那位生了幅好皮囊的公子哥，自然沒逃過他們視線。

“你們說，這小子比咱們秀才如何？”胖子咬了口玉米道。

程岱宗認真打量一會兒，點評道：

“乍一看，氣度超出許多。”

胖子搖搖頭，“要我說，人靠衣裳馬靠鞍，秀才若是穿上這么一身，保管比他還俊俏。”

“非也，侯兄你倒衣著華貴，卻也蓋不住滿身銅臭，孫兄即便換了衣衫，還是會有讀書人的酸腐。”

胖子聞言轉過頭，面帶不悅道：

“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怎么還把我罵進去了，我招你惹你了？”

程岱宗仔細思索片刻后，認真道：

“可能是看不慣吧，你若有錢，必定為富不仁，我若身手過人，必定劫你濟貧?！?

胖子不怒反笑，頗為自豪道：

“嘿，你還真說對了，我有錢那會兒，寧肯在青樓一擲千金，也絕不在窮鬼身上多浪費一文?！?

“呵，爛人?！?

少年丟下一句話，轉身進了房間。

李環靜靜看著二人吵完，無奈道：

“你明明可以解釋，為何偏要氣他？”

“他又不是小娘子，我浪費那口水做什么？”

胖子說完，狠狠啃了口玉米。

李環搖了搖頭，胖子的為人他很清楚，并非真的是真如程岱宗所說，是個為富不仁的冷血紈绔。

相反，路上遇到沒法糊口的老弱，侯大少并不會吝嗇兜里的銀子。

乾州是詔國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賺錢的門路也多，在那里哪怕給人跑腿送信，每天也有可觀的收入，不至于被餓死。

胖子是看不慣那些有手有腳卻偏偏跪地乞食的成年人。

每每遇到，必定要踢翻對方的破碗，擺出一副人嫌狗厭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