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在店小二帶領下，三人出了酒樓。

李環雖然嘴上說著不屑與二人為伍，但身為男人的本性還是驅使他跟著下了樓。

入了夜的萬州城依舊熱鬧，沿街商鋪燈火通明，許多年輕男女選在這時候出來，至于他們帶的是自家妻妾還是花街柳巷的姑娘，就無從得知了。

經過一路走街串巷，幾人很快來到一座掛著花燈的高樓前，門口牌匾寫著“會賢閣”三字，筆法纖瘦，暗藏筋骨，顯然出自大家之手。

青樓便是如此，明明是風月場所，偏要披上一層風雅外衣，不論文人墨客還是達官顯貴，到此都要跟著附庸風雅一番。

為了突顯自己，有的還會事先花錢買文充學問，簡直荒誕至極。

剛到門口，幾名衣著清涼的女子便迎了上來：

“呦，三位小哥，面生得很，打哪來啊？”

胖子對此情形再熟悉不過，很是自然摟住其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道：

“哥幾個打乾州來做生意，聽說你們這出了位了不得的花魁，特來一睹芳容。”

一名三十出頭，應是老鴇一類的角色搖著團扇熱絡說道：

“呦小哥，你可算來著了，今晚剛好是云姑娘接客的日子，瞧三位公子儀表堂堂，保不齊就能被云姑娘相中。”

說話間，老鴇眼神一個勁朝旁邊孫秀才打量，她在這行浸淫多年，男人那活不用脫褲子就知道是大是小。

眼前這位書生模樣的公子哥，表面看著木訥羞澀，實則內里十分悶騷，青樓里面玩得最花的通常也是這種人，瞧架勢，應當還是個未經世事的童男子，若是能細細品味一番最好。

想到這，老鴇不自覺舔了下嘴唇，配上風韻猶存的身段和嫵媚的長相，令孫秀才一張白皙面龐瞬間紅到了耳根后。

見此情形，老鴇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身形順勢倒在了書生懷里，后者視線無處安放，卻還是很自覺將手搭在對方肩頭。

長相英俊的書生在青樓一向是搶手貨，見張媽媽已經捷足先當占了秀才，其他姑娘轉而將目光投向胖子與李環。

胖子自然來者不拒，左擁右抱好不快活，李環則是自始至終冷著張臉，既不接受也沒反對，不知是假正經還是真坐懷不亂。

一群人有說有笑進了會賢閣。

一樓已經被人占滿，在這里只需付十兩酒水錢就可以一睹花魁風采，但若想一親芳澤，那就連門也沒有，因為云花魁壓根不會往下看一眼，能入得了她的法眼的，必定是二樓往上的客人。

胖子作為乾州首富少東家，就算如今落魄了，該有的牌面還是一點不能省，雖然張媽媽口口聲聲說二樓客滿了，但在胖子隨手甩出一百兩后，還是笑吟吟給他們安排了。

雅間內，孫秀才望著周圍富麗裝修，微微咋舌道：

“侯兄，咱們這么大手大腳花錢，能撐到京城嗎？”

“放心，銀子上的事你們不用操心，我雖然是乾州頭號敗家子，但好歹出身商賈世家，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賺錢門路一拍腦袋就有。

我都想好了，等咱們到了金州，就委托當地最有名的金門鏢行，直接給咱們護送到京城。”

“侯兄此計甚妙，真可謂再世諸葛，容小弟敬你一杯。”

孫秀才端起酒杯一陣彩虹屁，拍得胖子甚是滿意。

李環在一旁冷眼望著二人，這倆家伙越來越臭味相投了，話說孫秀才真有功名在身嗎，為何沒有半點文人風骨？

兩人互相吹捧時，張媽媽從外面扭動著腰肢走了進來，老遠便嬌聲笑道：

“幾位客官，云花魁馬上就要出來了。”

三人來到走廊，樓上樓下已經圍滿了客人，眾人連手上的酒水都不顧得喝，一個個抬頭抻著脖子望向三樓，靜待那位名動整個萬州的美人。

三樓一間房門緩緩打開，一名穿著素白薄紗裙的女子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在場男人看到她的長相，皆是發出了驚嘆。

這位云花魁樣貌與尋常花魁的艷麗不同，給人一種清新淡雅的感覺，一雙細長柳葉眉，一張紅而不艷的櫻桃口，放在這春色滿園的匯賢閣中，并不算出彩。

真正讓她脫穎而出的，是那對含水眸子，既不嫵媚也不跳脫，而是隱隱透出股單純，將她整個人襯得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

任誰看一眼，都會不自覺生出年少情竇初開，初遇心儀女子的感覺。

“上官云……”

二樓走廊，胖子兩眼發直，低聲念叨道出對方的真名。

樓上的女子，正是他自十歲便朝思暮想，發誓要為其保住童貞之人……

“張媽媽，要多少銀子才能與云花魁獨處？”

侯高飛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三樓的上官云，語氣略帶顫抖。

被問話的老鴇見他這模樣，內心忍不住發笑，到底是個毛頭小子，僅是遠遠看上一眼就無法自拔。

雖不覺得他能比那些富商出手更闊綽，但匯賢閣打開門做生意，老鴇小聲提醒道：

“云姑娘接客一向是自己做主，我們這些外人不好插嘴，不過若只是說幾句話，我倒是可以替公子問一下，至于成與不成，還是要看云姑娘的意思。”

“一萬兩，只求能跟云花魁獨處一會兒。”

胖子已經紅了眼，將身上所有銀票拍在了張媽媽手中，后者見狀立刻眉開眼笑，不再說場面話，撂下一句“包在我身上”，扭著屁股朝三樓走去。

不多時，上官云將頭探出欄桿往下看了眼，在張媽媽的指點下找到胖子后，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點點頭回了屋。

老鴇靠在三樓欄桿上，朝下方招了招手，胖子臉上激動更甚，抬腳就要往樓梯方向走。

李環一把拉住他，皺眉道：

“胖子，你中邪了？這可是咱們的全部盤纏。”

“小郡爺，那可是上官云，我做夢都會想的女子，以前我錯過了一次，如果再錯過一次，我真會后悔一輩子的。”

胖子說這話時，神色格外認真，李環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不好再說什么，撒手放其離開。

胖子走得匆忙，身形矯健異常，由于太過激動，上樓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得虧張媽媽攙住才沒出洋相，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孫秀才湊近了問道：

“李兄，這位云花魁，當真是侯兄之前提到的一見鐘情的上官云姑娘？”

李環點了點頭，心中疑惑卻是半點不減。

據胖子所說，那女子早在八年前就從良嫁到晉陽了，怎會出現在這煙花場所？

孫文興的心思要比他單純許多，看著三樓那處房間，樂呵呵道：

“時隔八年，他鄉再相見，這也算一種緣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