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姑走上前去，敲響大門。

不多時，里面響起一陣腳步聲，同時傳來三三兩兩孩童聲：

“誰在叩門？”

莊姑露出慈祥笑容，溫聲道：“是我。”

門里氣氛立刻熱烈起來，孩童們七嘴八舌道：

“是莊姑。”

“快給莊姑開門。”

不多時，大門被打開。

門內(nèi)站著一群穿補丁衣服的小孩，其中一個還坐在另一個脖子上。

顯然是夠不到門閂，兩人疊羅漢才打開了門。

看到莊姑，所以孩子一下子圍了上來。

有的伸手?jǐn)v扶，有的幫她拍打掉身上的塵土，顯得極為懂事。

王二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這些孩子中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歲，個個面黃肌瘦，穿著破爛，顯然也是乞丐。

孩子們同樣注意到了他，一名光著上半身的小男孩好奇開口道：

“你是誰？”

“我叫王二。”

“原來你就是王二啊，承燕姐姐經(jīng)常提起你，我這就去告訴她。”

小男孩說完，一溜煙朝院子跑去，莊姑見狀笑道：

“這些孩子都是那場大雪后留下的孤兒，無依無靠。

燕兒見他們可憐，便收留了下來。”

王二望著跟之前差距不大的宅子，疑惑道：

“你們一直住在這？”

莊姑點點頭，在孩子們的攙扶下進了門，繼續(xù)道：

“自打小透死后，我們就一直住在這里。

一年了，從未有人來驅(qū)趕，每個月還有信差來送銀子。

這一大群孩子需要吃喝，我們也就沒細(xì)究銀子的來路。”

年輕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興許當(dāng)初啞巴老仆半路出了岔子，沒將小透的尸體送回去。

那位做大官的父親還不知道兒子死了，依舊每月送來花銷。

又或是老仆已經(jīng)回去了，將事情告知了老爺。

父親痛失孩子，想要彌補，這才每月寄錢給兒子的朋友。

不管因為什么，人死終究不能復(fù)生……

王二暗自嘆了口氣，下意識隔著衣服摸了摸胸口那塊玉牌。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驚喜聲音：

“王二，你回來了？”

說話間，一個水靈靈的姑娘正朝此跑來。

一年不見，正在長身體的姑娘顯得愈發(fā)成熟。

楊承燕一路小跑來到王二面前，熟絡(luò)拉著他的袖子，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小二子，你這是發(fā)達了？”

聽到對方親昵的稱呼，年輕人不由一瞬失神。

當(dāng)初長孫透就愛叫他“小二子”，還說如果以后當(dāng)官的爹接自己回去繼承家業(yè)，一定要拉上他這個好朋友去享榮華富貴。

至于承燕，自然是娶回家做老婆了。

看著一臉喜悅的女子，王二又好像回到了當(dāng)初，笑著點了點頭，溫聲道：

“我回來了。”

“別站著說話了，快屋里坐。”

楊承燕招呼一聲，帶著王二朝一處相對完整的廳堂走去。

坐定后，女子出去準(zhǔn)備茶水，堂內(nèi)時不時能聽到孩童嬉鬧聲及楊承燕告誡聲。

一年不見，女子少了許多稚氣，如今成熟內(nèi)斂，反而更像個老媽子。

不多時，楊承燕端來茶水，一群孩子好奇擠在門口，想看看對方時常掛在嘴邊的王二到底長什么樣。

王二端起茶水喝了口，味道還和以前一樣，是最便宜的碎末，三文錢一罐，碰水就下色。

就這他們還舍不得喝，硬是泡到一點顏色沒有才倒掉。

女子坐在桌子對面，好奇道：

“小二子，一年沒見，你去哪了？”

“我在蘆州待了一段時間，遇到三位好心的哥哥，說要帶我去京城做生意。”

莊姑插話道：

“出門在外，人心隔肚皮，你可別被他們騙了。”

“不能，我一個乞丐，身無分文爛命一條，他們能騙我什么？”

說著，年輕人從腰間掏出兩塊散碎銀子，擱在桌上道：

“這是二哥給我的，說讓我買件衣服。

我這人也穿不了好衣服，不如給你們用來買吃的。”

楊承燕趕忙將銀子推回道：

“那怎么行？我們不能要你的銀子。”

“收著吧，我看那群孩子還有光膀子的。

天越來越?jīng)隽耍鄢蛑腿攵耍韼状裁薇灰残邪　！?

女子聞言猶豫一下，沒再推辭，默默拿起銀子，小心放好。

王二繼續(xù)道：

“我離開這段時間，那三個無賴沒來找茬？”

莊姑搖搖頭道：

“他們倒是沒為難我們，不過你一把火燒了何宅，他們放出話去，若再看到你，定要將你亂棍打死。”

楊承燕也擔(dān)憂道：

“小二子，你要是沒什么事，就趕緊走吧，免得被他們?nèi)齻€發(fā)現(xiàn)，找你麻煩。”

“呵，我現(xiàn)在可不怕他們！我那三位哥哥，身手了得。

他們不來便罷，若真敢找上門，誰教訓(xùn)誰還不一定呢。”

見年輕人不再像原來那般畏畏縮縮，莊姑與楊承燕對視一眼，不知是好事是壞事。

王二繼續(xù)道：

“承燕，這次我來，是想帶你和莊姑離開潛州，一同前往京城。

我做工養(yǎng)你們，莊姑不愿意，你幫我勸勸她。”

女子聞言猶豫一下，開口道：

“王二，我也不想去京城。”

“為什么？”

“你也看到了，這群孩子需要有人照顧。”

“承燕，小透臨終前托我照顧你和莊姑，如今我發(fā)達了，怎么能讓你們住在乞丐窩里？”

聽到對方提及小透，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神傷，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目光堅定道：

“小透是個好人，他幫助了許多人，我也希望跟他一樣，幫助更多的人，而不是獨自享福。”

“承燕你……”

王二一時不知如何勸說。

一旁莊姑這時道：

“燕兒，你就跟王二走吧，這里有我呢。

而且每月都有銀子寄過來，餓不死我們。”

女子依舊執(zhí)拗道：

“不行，萬一我走了，牟員外為難你們怎么辦？”

“牟員外為什么要為難你們？”

王二疑惑皺起眉，他自小長在這里，自然聽說過牟員外。

對方是潛州大戶，仗著有個做官的弟弟，橫征暴斂，壟了潛州大半地產(chǎn)，家里金銀多到數(shù)不完。

他們一群乞丐，按理說得罪不到這種大人物，對方要是對付他們，也比捏死螞蟻還輕松。

楊承燕與莊姑皆是沉默不答話，顯然是不想連累到他。

門外的孩子們卻是藏不住事，爭先恐后道：

“牟員外那個老東西看上了承燕姐姐，要娶她回府做……做……”

“哎呀，真笨，是做小妾。”

“對，做小妾，還不給聘禮。”

“就是給聘禮也不干，他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都快七十歲了，還不死心。”

“對啊，承燕姐姐要是嫁過去，這不好白菜讓豬拱了，純純守活寡嗎？”

“小滿，啥叫守活寡？”

“我也不知道，街上人說的。”

聽著孩子們七嘴八舌的談話，王二也明白了事情經(jīng)過，這不就是仗勢欺人強搶民女嗎？

想到這，他一拍桌子，憤然起身道：

“可惡，這世上當(dāng)真沒了王法不成，我去找他理論！”

說完，不顧眾人勸阻，快步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