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走出宅子大門，一路低頭向外走著，不經意抬起頭，發現自己竟迷路了。

“太久沒回來，連路都記不得了…”

他搖頭苦笑自嘲一句，轉身就要走，這時旁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小二子，終于舍得回來了？”

年輕人心中一驚，轉頭看去，陰影中三個人正緩緩朝他靠近，隱隱呈包圍之勢。

待到稍微亮堂些的地方，王二看清了他們的長相，正是先前被他燒掉住處的潑皮。

三人名字分別是阿忠、阿義、狗蛋，并稱“忠義三雄”。

當然，這是他們自封的。

在潛州百姓口中，他們并非三雄，而是三蟲，三條蛆蟲。

為首的阿忠年紀最大，是三人里的大哥，他皮笑肉不笑朝被圍住的年輕人道：

“當真是冤家路窄，咱們也該算算賬了。”

王二臉色陰郁道：

“滾蛋，小爺沒空理你們。”

“哎呦，這小子燒了咱們的房子，居然還這么狂？”

年紀最小也最圓滑的狗蛋繞著年輕人轉了一圈，笑道：

“大哥二哥，王二這身衣服不錯，看起來是發達了。”

“那正好，王二老弟，拿出一千兩銀子，這事就算了了。”

阿忠說著，就要將手按在王二肩膀上，后者微微側了下身子，冷聲道：

“我再說一遍，滾開！”

阿忠當即變了臉色：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們不仗義了。

兄弟們，把他這身衣服扒了打一頓，丟到糞坑喂飽，再押到衙門告他個蓄意縱火之罪。”

“是，大哥。”

阿義應了一聲，大跨步走上前，張開簸箕大的巴掌朝年輕人抓去。

對付這個小雞仔，他一人足矣。

就在這時，后方突然響起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

“是誰要抓我兄弟呀？”

聽到聲音，阿義臉色微變，猛然轉身，雙臂交叉于胸前。

下一刻，一只腳便朝他胸口踹來，勢大力沉，直接將身高八尺的漢子踹退好幾步。

阿義站定腳步，揮動一下微微發麻的胳膊，凝神看向出腳之人。

對方看起來十七八的模樣，一身勁裝，劍眉入鬢，周身帶著股生人勿進的氣勢。

胡同口，另外兩人徐徐朝此走來。

其中一個胖子，身著黑緞金紋氅衣，腰佩龜紋玉帶。

另一名書生，上下一水兒藏青長衫，上綴銀紋，負手挺而。

阿忠常年混跡街頭，尚有幾分眼力，知道來人來頭不小，一拱手道：

“三位大爺，這小王八蛋燒了我們房子，我們找他算賬來了。”

胖子聞言看向王二，問道：

“四弟，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阿忠聞言心中一喜，對面三人一看就是不缺銀子的主，雖不知王二怎么攀上了這等高枝，但他們正好趁機狠狠訛對方一筆。

就在他醞釀中說辭時，侯高飛卻是話鋒一轉道：

“走吧四弟，我在樊樓擺了一桌，就等著你呢。”

阿忠見他壓根不提燒房子的事，連忙出聲道：

“等等，你們想這么蒙混過去？”

胖子這才拿正眼看向他，皺眉道：

“我這四弟一向心地善良膽小怕事，能讓他燒房子，必定被你們給逼急了。”

“呵，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詞。”

腦袋沒幾根毛的狗蛋上前一步，操著大舌頭理論道：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他燒了我們的房子，你們要是不賠錢，我們就告到州牧大人那里。”

胖子面露譏諷到：

“州牧大人可沒功夫搭理你們，這會兒他正在樊樓上等著我們吃酒呢。

你們想討要說法，盡管跟來便是。”

言罷，不再跟三人廢話，帶著王二朝胡同口走去。

三名地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沒敢跟上去。

等胖子幾人徹底走遠，阿忠不甘開口道：

“想不到王二竟找了這么厲害的靠山，大哥，咱們該怎么辦？”

阿忠思索一會兒，說道：

“現在有三條路，要么跟他們硬鋼到底，甭管王二有什么靠山，先把他騙出來打一頓，弄不到錢出口惡氣也行。

不過那胖子認識州牧，咱們以后在潛州鐵定是混不下去了，只能逃走。

第二條路是這事就這么算了，咱們吃了啞巴虧，只要別傳出去，咱們依舊是潛州三雄。

前幾天我已經在衙門打點好了，給咱們三人弄了個職位。

雖說只是皂吏，但好歹是吃官糧，不用再受這鳥氣了。

等以后摸清了門路，來錢的法子多得是。”

“大哥，這法子好。”阿義出聲道。

“你先別急，讓大哥把話說完，還要最后一條路呢。”

阿義插話道。

阿忠看了眼兩個兄弟，目露陰郁道：

“最后一條路，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走。

那王二不惹咱們還好，若是仗勢欺人，將咱們逼急了。

哥幾個咬咬牙，把他那座宅子也給燒了，完事離開潛州，落草為寇，做他個山大王。”

“大哥，那宅子里住得都是些老幼，咱們這么做，恐怕有損陰德吧？”

“大哥，老三說得對，咱們雖是地痞，可也是有道德有底線的。

找小二子要錢那是天經地義，可若是禍及他人那就……”

兩人多少還是有點良心，他們自詡忠義，自然不能做這天打雷劈的事。

阿忠擺擺手道：

“都說那是被逼無奈了，那里面除了個又瞎又瘸的老婆子就是一群小蘿卜頭，殺了他們豈不壞了咱哥仨的名聲？”

狗蛋笑著補充道：

“大哥您忘了？里面還住著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叫……哦對了，楊承燕！

那妮子原先不起眼，現在是越長越水靈，當真女大十八變。”

狗蛋說著，揚了揚眉毛，露出個猥瑣笑容。

阿忠搖頭嘆息一聲：

“確實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惜被牟員外那匹老牲口相中，怕是要被老牛吃嫩草嘍。”

“誰說不是呢，這牟員外也忒不是東西，當年騙了二哥家的田產，分文沒給……”

說到這，狗蛋看了眼阿義，確定對方沒有不悅后，繼續打抱不平道：

“那老家伙仗著有個當軍官的弟弟，這些年越老心越花，但凡瞧上哪家姑娘，隔天就給抬到了府里……”

阿義沉聲打斷道：

“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咱們人微言輕，奈何不了他。

不過他這回將主意打到那小姑娘身上，弄不好是碰到釘子了。

王二肯定不會讓楊承燕嫁給一個老畜生，搞不好他們還會因此交惡。”

阿忠聞言眼神一亮：

“二弟說得對，我倒把這茬忘了。

說不定不用咱們出手，他們自己就先兩虎相斗……不對，是狗咬狗，到時就看誰后臺硬了。”

三個臭皮匠這么研究了一通，立刻心情大好，決定去街角茶館吃茶聽曲兒。

據說那里新來了對賣唱父女，那小女子長得甚是標致，聲音更是媚到了骨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