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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動作

  • 等見晨光
  • 與有文焉
  • 3332字
  • 2024-11-29 21:58:05

哨兵們卸下披掛,把所有裝備分門別類歸置在極為短小的倉庫當中,并進入清消室掃去戶外殘留的微量輻射。一行人洗去塵埃,等待哨站炊事員送上今夜的豐盛晚餐,他們會飲用算不上干凈的水,也會烹煮干巴巴的食物。

一整日的勞累過后,享受起難得的精神松弛。

開飯前還要有好一陣忙碌。

比如機師需要檢查哨站發電機的運轉情況,司機招呼哨兵們攢了一場牌局,哨長則安靜地坐在燈光下寫寫畫畫,通訊員忙于調整信號接收裝置。

他們所處的生活區比清消區還往下一層,所有的吃住全擠在同一間屋子里,屋子中央擺了塑料的桌凳,周圍鑲嵌著吊床。墻壁是暗灰色的,全部由混凝土澆筑,冷卻后得到這么一所功能并不齊全的地下哨站。

屋子除了一條向上的樓梯,另外就是三扇門,三扇門后皆是狹小又閉塞的隔間,被分為了廚房、衛生間和雜物間。

劉彣有幸住在雜物間里,他算是哨站這些人當中唯一住得上單間的幸運兒。

每次巡邏歸來后,哨兵們便會把他送進雜物間,請君入甕后,雜物間下一次開啟只能等到晚餐前。劉彣并不感到孤獨,因為這道門的隔音效果出奇得差,完全可以躲在門后偷聽外面的廣播,也能窺探哨兵們嘻嘻哈哈的日常言辭。

這里的哨兵和其他地方的幸存者們一樣,獲取聯盟重大消息的途徑是一臺常見的收音機,礙于當地惡劣的天氣狀況,信號時常斷斷續續的,甚至一整天只能傾聽電波雜音。

今天這場沙塵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收音機完全搜索不到信號,為此,哨兵們也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只當是某種解悶道具。牌桌上,哨兵們扯著大嗓門吆五喝六,一張張紙牌如狂風暴雨抽上桌面,聲聲沸騰的雜亂無章后面,是劉彣在用各種雜物排列出一地立體地圖。

趁著沒人打擾,他面對著地圖尋求機會。

數次戶外巡邏讓他記住了哨站西方和北方的具體地形,再憑借記憶修正了地圖上幾處標志物后,一個逃脫計劃逐漸醞釀。

然而計劃實施起來有眾多困難,首先是擺脫荷槍實彈的哨兵,其次是一處足以躲避追擊的藏身之處,一切實現的前提更加需要合適的機會。

機會只有一次,若是逃脫失敗或者中途被抓回來,哨兵們絕對會加強看管,甚至有被當場擊斃的風險。

他苦苦尋找破局之法,長時間的失神令他忽略了門外接近的腳步,等門被拉開的那一刻,預感不妙的他迅速搗毀了地圖。

今天來送飯的人是這里的哨長,開門時的震動自然引起了這個老哨兵的警覺,他環視了一圈狼藉的雜物間,慢慢放下了端在手上的托盤。最終,哨長沒說一句話,只是好好打量了一番他們的不速之客,再把門重新關好。

劉彣那顆心提到了嗓子里,一再確認哨長真的走遠了才想起喘口氣,隨即頹喪地靠墻坐下,惴惴不安地看著托盤里的晚餐。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無比確認這個哨長是一個冷靜果斷的老兵,沉穩的言辭總能給出正確的命令,況且還有一手優秀的射擊本領。劉彣謀劃多日,發現不論如何計劃,不管哪個環節,這個老兵總是必須要翻越的最大障礙,避無可避。

劉彣想來想去,一個不經意間,真實的想法竟脫口而出。

“得想個辦法干掉他。”

聽見這種冷若寒冰的嗓音,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去安撫殘酷的內心。

這一夜,劉彣從掙扎中艱難入睡,第二天被叫醒時還頂著一雙黑眼圈,面色也是肉眼可見的憔悴。

哨長似是無意多看了劉彣兩眼,也不置一詞,單把繪制好的巡邏路線交給司機,依舊有條不紊地分配任務。

每一個夜晚度過,大地都會再次生長出新的黑色球體,一夜接著一夜度過,黑球一茬接著一茬發芽,像饋贈給世間萬物用之不竭的禮物。

年邁的老山貓很不給力,小隊行進至一座沙丘前,車子毫無征兆趴窩掉了,司機連續打了幾次火都沒能喚醒這只老貓。在機師排查問題的空檔,哨兵們三三兩兩地湊到沙丘前面,視線全投向了不遠處正打斗著的兩頭異種巨獸。

這種巨獸身型壯碩,生有野牛類似的四肢,身披密密的毛發,眼睛如銅鈴般掛在頭部兩側,在后背更是有一對朝前生長的犄角。威猛的犄角相抵,壯碩的身軀碰撞,每一回合的交鋒都引起不小的爆鳴。

以身邊黑球為參照物,這東西僅是身高都要超過三米,體長更接近五米大關,兩只巨獸的打斗讓觀看的人望而卻步。

“它們不會打到我們這里來吧?”通訊員心有余悸地說道,“感覺被撞一下應該挺疼的。”

他的后怕如石沉大海,根本不在哨兵們身上起任何波瀾,司機還提議讓兄弟們下注,就賭哪一頭異種能贏。

一名哨兵問道:“賠率多少?”

“一比二,我吃點虧,給你們做莊。”

“那我壓尾巴長的那只。”

“還有沒有?還有沒有了?再晚點收盤了。”

被莫名忽略的通訊員立馬拍手大聲嚷道:“我壓尾巴短的,這只一看就身經百戰,那條尾巴保準是多次戰斗的勛章。”

“就不能是打輸了讓別的異種咬掉的?”

“既然是輸了,怎么可能尾巴帶傷?像這種大型異種打架,不會出現輕傷的。”

“除了撅著屁股跑的時候。”

其他哨兵發出一陣嘲笑聲,只有司機招呼著趕緊下注。

等機師從車底下鉆出來的那一刻,兄弟們都在為自己押注好的選手吶喊,他找了一塊破布擦掉面罩之上的油污,不太情愿地發出冷哼。

遠處那場戰斗正接近尾聲,在一次又一次的沖撞后,那頭短尾巴巨獸斷掉了一根犄角,在戰敗后耷拉著腦袋逃離。

幾個哨兵紛紛抱住通訊員,慶幸沒聽這家伙的胡言亂語,通訊員那張臉上寫滿了委屈和不悅,用力推搡圍著他慶祝的哨兵們。

“回去算!回去算!”

司機擺手讓兄弟們不再鬧騰,扭頭剛好看見灰頭土臉的小隊機師,便很不客氣地問道:“呦!修好沒有?”

這種略有輕蔑的口氣雖說令機師厭煩,也只是沉默片刻后冷聲回答:“油管爆了,我拿破布纏了纏,勉強還能開回去。”

“你平常怎么養護的?”

“我還要問你呢!連沙子上的石頭都看不見,你瞎呀!”

哨兵們一聽兩個人話里有要吵架的苗頭,忙跟著勸解,把矛盾的話題拉到其他地方。

不知道這場不愉快有沒有人記在心上,反正車子的損壞已成事實,關于是否繼續巡邏,還是要哨長來定奪。

了解哨長的人都在平靜中等待,唯有兩個來到哨站不長時間的新兵蛋子流露出了希冀之色。很快,他們的希冀便在哨長沉穩的命令中蔫吧了,只聽那張沉穩的嘴巴用同樣沉穩的口吻說:“司機和機師回去修車,小隊繼續按原定路線步行巡邏。”

新兵蛋子們張著嘴,代表失望的“啊”還沒說出來,卻迎來了哨長犀利的評判。

“我們是幸存者聯盟的哨兵,我們的使命是確保邊境的安全,都聽明白沒有?”

“明白。”

“大聲點!”

“明白!”

負責修車的兩位跳上山貓的后背,其余哨兵把自己的背囊取下并背到背上。期間,通訊員悄悄碰了碰哨長,眼神示意劉彣的方向。

通訊員輕聲問:“帶著?”

“帶著吧。”

小隊目送這臺唯一的交通工具離開,隨隊的新兵蛋子比目送親媽都難受,且心里還有些埋怨。他們完全有理由認為這是一趟危險的旅程,如果遭遇突然的風沙,人雙腿奔跑的那點速度根本沒用。

說白了,他們對哨長的決定存在質疑,這簡直是拿大家的生命開玩笑。你一個老哨兵活夠了,我們這些小哨兵的人生才開始,沒道理陪著冒險。

可埋怨歸埋怨,命令還是要服從的,萬一退役的那天,自己的評價報告被打上了不好的標簽,將嚴重影響前途。

算上劉彣還剩五人的小隊排成一列,前面帶路的是哨長和一名新兵,隊尾斷后的是通訊員和另一名新兵,劉彣被整個夾在中間。

走了有幾分鐘左右,劉彣在沉默的隊列里忽然開口說:“難道就不能休整一天嗎?”

任誰都想不到,最先打破行進沉默的是這個人,小隊竟也因為這句話停住了。

兩個新兵眼巴巴地看著說話的這個人,在半個多月的時間里,這都是最被忽視的一個人。而恰恰這個總被忽視的家伙,居然莫名其妙開口說話了。

哨長似乎來了些興趣,回頭站定,斜挎著步槍問劉彣:“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自己不該說話,可是哨長,你正在拿你部下的命開玩笑。我認為,面對這類突發狀況,整個小隊已經不具備繼續巡邏的條件,應該終止巡邏任務,撤回休整。”

“我如何拿部下的命開玩笑了?”

“你看看這周圍,根本沒有半塊隱蔽物,如果遭到異種的攻擊,我們能不能應付的了?如果是突然到來的強風,我們到哪里躲避風沙?”

“首先,今天是個好天氣,不會起風。其次,我相信我的部下,他們有能力對付任何異種。反倒是你,如果再敢亂說,我不介意讓你永遠閉上嘴巴。”

“你這屬于……”

劉彣的話才出口一半,對面哨長一個箭步沖到他的面前,翻起槍托猛砸到了他的腹部。這一擊全無半分保留,砸得劉彣胃里翻江倒海,踉蹌后退。

他栽倒在了沙土上,抬頭是黑洞洞的槍口,以及持槍之人的漠然目光。

哨長要人命的食指就停在扳機上,但凡這根食指挪動一公分,槍口對著的腦袋就得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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