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寇不敢置信,他只是希望能給祈新一二建議,可大司徒如此,好似自己是什么佞臣一般,與祈新不走一路。
卻是聽大司徒高聲,在這潁水之畔歌昂《祈戰(zhàn)》!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國殤!我心昭昭……
豈曰悲歌?我曰有國……
今我英魂!祈戰(zhàn)昂昂……
大司寇一愣。
他當(dāng)時被俘虜,卻也聽見了城內(nèi)的《祈祖》《祈戰(zhàn)》之聲。
也在看守他的甲兵手中,強(qiáng)行睜眼去看先祖帶著祭器逃離的模樣……
唯有那些國人們,高歌《祈戰(zhàn)》,不畏生死。
即使是死后,也要化作英魂,保衛(wèi)社稷。
大司寇踉蹌一瞬,撐著車架欄桿,面紅羞赧。
他一禮道:“臣……臣羞愧。”
“叔新要建立國殤塚、英魂碑,臣可暫為大司空之職,不失國人所望!”
劃一塊地簡單,此時的田地都是國君的,這沒有太多議論。
但祈國地處平原,少大石,需前往西邊的有山之國去收購大石,運(yùn)來祈國,其中溝通他國,一路行程,勞工,等等,還需要一番操心勞力。
祈新扶起大司寇。
“此事我也曉得為難,但是連死亡都不怕,豈能顧及東西,而丟了根本……此時祈國唯有民心可用。”
“不過我也不是張揚(yáng)之人。”
“先安排墓地,讓戰(zhàn)亡之人入土為安,待祭祀,先祖同意改國名后,我再依照《周禮》,上表天子,望天子能允之。”
大司寇還是忍不住。
“下放祈祝之事,天子尚且能看著為天下太平,山河依舊,而允之。”
“但這國殤塚、英魂碑之事,天子如何能允?”
祈新聞言一笑。
道:“咱們宗廟沒了,總得再建一個,就建在這吧。”
“所謂先祖守國土,國君守國人。”
“之后國土有多大,咱們就用多‘大’的供品祭祀先祖罷。”
又是一個不合《周禮》的命令,不過修建宗廟之事,倒是不用特別請令天子。
耳目通明,大司寇懂了!
能通過的就請令天子,不能通過的就先遮掩著,做好了再說。
難道規(guī)規(guī)矩矩,就能保證安然無恙嗎?
那些諸侯國也不規(guī)矩!
不管有沒有罪,都打著天子的旗號來攻打祈國。
那不如就有罪吧,還能為國人謀些福澤,壯大自己的國家。
這或許就是祈新說的——我并不是不守規(guī)矩,只是想守利于許人的‘好規(guī)矩’!
不過,一切都得遮掩著,面上需過得去。
史伯也適時,從懷中拿出一物。
一卷帛書。
還未打開,就感覺其上有一股濃郁的道韻!
祈新詫異。
大司徒與大司寇也驚疑不定。
“傳承之物!”
何為傳承之物,那就是擺放在傳承之地,能夠供給子弟學(xué)習(xí)的器物。
或是竹簡、帛書、獸皮古卷。
或是金器銘文,蘊(yùn)含道韻的各類東西。
不朽不壞,是為一國修行的底蘊(yùn)!
此刻史伯拿出的,正是一卷傳承帛書。
他緩緩打開——
八氣沖天,環(huán)繞化作一頭鹿蜀,高鳴之中,隱隱能聽見浩浩蕩蕩的《祈戰(zhàn)》之聲!
看見上面的文字,原來是當(dāng)日史伯為許國記錄的最后一段歷史。
史伯扶須。
“此為史修之術(shù)法,記文為史,可供后人觀之,領(lǐng)悟歷史中的奧秘。”
“老夫不才,寫下此帛卷,內(nèi)含一種上位之法,三種中位之法,一種下位之法,二道極位之術(shù),六道上位之術(shù),九道中位之術(shù),十二道下位之術(shù)。”
如史伯之言。
天空中,當(dāng)日鄭、齊、魯三國君主施展的圖騰戰(zhàn)獸,皆飛騰在上,而一朵茶花中也有一只蠱蟲潛伏,之后是祈戰(zhàn)之中的國殤與英魂,然后就是大司徒與對面戰(zhàn)將們施展的各類術(shù)法……”
大司徒與大司寇看得入迷。
史伯卻是一揮手,收了神異,全全存入帛卷當(dāng)中。
“記錄的史料,始終不如親自經(jīng)歷,重點(diǎn)之處,濃墨重彩,術(shù)法就更為真實(shí),而輕描之處,簡單幾筆,術(shù)法也缺少道韻。”
“正如那三國之君,其召喚之圖騰戰(zhàn)獸,當(dāng)是上位大能之力,”
“可入了史料,我也只能凝聚中位大能之勢。”
只是勢,能從這卷帛書中學(xué)到多少,又是另一回事了。
史伯將帛書交給祈新。
目光鄭重道:“許國末代之史,還望妥善處置。”
“之后若祈國還有可記之史,老夫也全力而為。”
祈新誠懇接過。
見到眾人愿意助他,欣喜一笑。
眾人笑著。
而拿著帛書,祈新又不由遙遙遠(yuǎn)望,所望之處,海闊天空。
噹!
這中原一望無際的平原處,有一座山勢,矗立在上。
祈新看得眼熟。
這正是他游歷黃泉,最終登上歸來的山勢。
平頂山!
看著這座不在自己國土內(nèi)的山勢,祈新好似又聽到了編鐘青翠的響聲,指引著他。
“那是不羹國?”
祈新抬手指去,正指著那座平頂山。
眾人神色變換。
還以為祈新盯上了那塊土地。
確實(shí),平原一座山,誰都想爭!
史伯先一步,笑道:“讓老夫來言吧。”
史伯,管理史料,這些事情,最是清楚。
“那座山,是不羹國的國土,他們最初還不是國,只是一處大夫之家,而且不在那,而是位于陳國境內(nèi),是陳國的同姓小宗,只是一處食邑。”
史伯感嘆一聲:“這也是不尊《周禮》而成的小國。”
“九命之儀中,諸侯上卿,托孤之臣,可四命受器,得祭器而建家廟!”
“而上公之孤,五命賜則,得了規(guī)矩,即可為國中世家……在兩百年,陳國君主出任周王三公之時,這不羹就是這樣的一個世家,是陳公的托孤之臣。”
“三公之上有大牧,牧守一方,其托之孤之臣,可六命賜國,是為國中小國。”
“當(dāng)然,周至今,除卻周公外,再無大牧。”
“這不羹在當(dāng)時,依舊是一個世家。”
“不過陳國上公薨逝,其子奪位,嫡長與母無德,本被上公廢黜,求得周天子新立一個,但嫡幼子年幼,只能托孤不羹,卻不想嫡長與母聯(lián)合母族,奪了陳國權(quán)柄,追殺嫡幼。”
“無奈之下,嫡幼子只能在不羹的帶領(lǐng)下,離開陳國,去與山胡聯(lián)合,爭奪這處地界,上稟周天子,特例賜國。”
史伯微微搖首。
“天子都不尊《周禮》行事,底下的人又如何會尊呢?”
“只是有情換無情,這不羹為了自保,與山胡聯(lián)合到了一處,一國二治,混雜了血脈,丟了天子的面子咯。”
這些都是史伯在大周典籍宮中的典籍所見。
若是讓大司寇與大司徒來說,恐怕就只能說是不羹,其余細(xì)節(jié)甚少了解。
而史伯又向許國與不羹的中間那潁水與對面汝水之間的肥沃野地。
“汝陽之地,數(shù)十年前,也是許國的。”
“當(dāng)然,現(xiàn)在,是鄭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