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理解，但喬納斯也算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伯克納未來的管事微微俯身，道：“一切如您所愿，維斯閣下。那我先去處理剩下的麻煩和您安排的事情了。”

維斯揚了揚手，示意喬納斯可以退下了，沒再多說別的事情。

光陰悄然流逝。窗外日落月升，明月光輝皎潔飽滿，星辰隱去。無論身在世界何處，共同沐浴這輪圓月總是相似的。

提蘭，純白莊園。

月光從窗戶落進房間，照亮書桌旁的地面。屋內的兩人都隱匿在黑暗中。米格爾低聲說話的語氣像在耳語，道：

“納森死了，我們在伯克納的人都被趕了出來。”

艾德里安的視線和注意力都明顯在手中的紙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般問了句：

“發生了什么？”

米格爾把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艾德里安蹙眉，問：“維斯這是要和我們開戰？”

米格爾苦澀地撇下嘴角，道：“是納森先動的手。現在，維斯以此為名，在伯克納附近的海域襲擊我們的商船，已經有三艘船落進他的手里，損失不下兩萬金幣。”

艾德里安眉頭跳了跳，不動聲色地咬緊牙關。他又看了幾眼手中的紙。隨后閉眼思索了片刻，道：“這么說，連提蘭商會也站在了他那邊？”

“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呵，”

艾德里安折起手中的紙，塞進胸前的口袋，道：“我以為我足夠警惕，但看上去還是有些小看那家伙了。”

米格爾身子俯低幾分，借此機會問出心中壓抑著的問題：

“我一直不理解。明明只要打出瑪麗小姐這張牌，就算傷不到維斯，也能夠暫時拖住他的腳步，讓我們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情。您卻還是把她送去了阿爾比恩？”

艾德里安這時倏忽扭頭，目光在黑暗中幽幽如餓狼，盯著米格爾。也就是米格爾跟隨艾德里安多年，才敢問這種問題了。饒是如此，他還是被看得頭皮發麻。

“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米格爾？”艾德里安問。

“不，會長大人。”米格爾暗道該死，早知道艾德里安反應會這么激烈，就不該在這時問這個問題，“我無意冒犯。”

艾德里安道：“那就多做，少說，少問。我感覺出了維斯這事兒后，你們的心思都有些活躍起來。我還沒死呢。你忘了一句話嗎，米格爾，‘上帝要一個人滅亡，必定先讓他瘋狂’。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贏家。而那個贏家總是我，不會是你，更不會是維斯！”

米格爾戰戰兢兢。多年陪伴，如伴君，如伴虎，他強行擠出笑容，道：“我對您的忠誠絕無二心！”

艾德里安不置可否地向后靠上椅子，看著米格爾道：

“我相信你的忠誠和能力，米格爾。去一趟吧，見一下維斯，讓他暫時停下這場紛爭。就說我為納森感到抱歉，一定要記得把這句話帶到。”

米格爾俯低的身子頓時又矮了幾分，一時間心如死灰。這道命令，是要米格爾孤身一人去勸說維斯。只身深入敵境，單刀赴會歷來哪兒有好結果？但米格爾沒有拒絕的權力。他只得穩住聲線，平靜地回答：

“一切如您所愿，艾德里安閣下。”

十幾日后。

米格爾也踏上了伯克納島的土地。舉目蕭索，滿眼破敗。君臨號不在這里，也不知是去狩獵黑金商會的商船，還是執行什么任務去了。

米格爾回頭看了眼停泊在身后，送他上岸的船只，默默地孤身一人朝著薩瑪酒樓走去。

‘啪嗒’。

剛走到酒樓下方，突然從天而降一個東西，砸在米格爾腦袋上。米格爾抬頭看去，維斯站在窗臺邊嬉笑著望著他，又低頭去看，發現地上是一顆葡萄。

米格爾一下清醒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如果太沮喪或者恐懼去見對方的話，情況只會更加糟糕。他暗自掐了掐手心的肉，提起精神，才跨步走進酒樓。

侍者引著米格爾上了二樓維斯所在的房間。除了維斯，查拉梅，還有一個胖子蹲在角落吭哧吭哧地懟著盆吃東西。

“那是赫勒斯。”維斯看著米格爾，道。

“赫勒斯，赫勒斯。”正在吃飯的胖子模糊不清地發聲，聽上去像是‘哼哧，哼哧’。

“維斯大人。”米格爾微微俯身行過見面禮。

“請坐，”

維斯指向身前的椅子。原本他期待來的會是一支武裝商船的編隊，這樣維斯就能給艾德里安證明，‘船只是會沉沒的’這句話絕非虛言。沒想到艾德里安竟然認慫了。好吧，維斯在心底聳了聳肩，他擊沉了黑金商會一艘船，俘虜了三艘，奪走了一個市場，艾德里安的選擇卻是停戰。這其實挺好的，只是少了些樂子。

他看向老老實實落座的米格爾，道：“我沒想到來的會是你，米格爾。艾德里安怎么說？”

米格爾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個木盒，放到桌上打開，道：

“這里面裝著的是伯克納島上的房產地契。艾德里安閣下讓我替納森向您道歉，他希望能夠結束這場紛爭。”

維斯看了眼木盒，眼神低垂。艾德里安的誠意很足，維斯沒辦法繼續擴大戰果也無意糾纏。但……他蹙起眉頭，道：

“‘替納森向我道歉’？這是艾德里安的意思？米格爾，你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米格爾眼觀鼻鼻觀口，一言不發。

“艾德里安好像想害死你，”維斯不乏嘲弄地點出這個事實，“那句話的意思是，納森是因為愚蠢才會輸給我。怎么，如果是你來，情況就會有所改變嗎？”

米格爾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寒顫，強行辯解道：“艾德里安閣下并無此意。”

維斯不加理會，拿起木盒，展開幾張房產地契檢查，確認沒有問題后，才開口道：

“你別告訴我，你真不知道艾德里安的想法，米格爾。你是那樣的傻瓜嗎？他明顯是想借我的手殺了你。對你來說更麻煩的事情是，就算我不殺你，你回去之后又怎么解釋能夠活著回去的原因？”

這就是米格爾心情沮喪的原因了，他面臨的是一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