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搞不懂女人，也不想搞懂。

“我們先把槍放下好嗎，小心別走火了。”維斯回到床邊坐下，“我很抱歉，我只是以為你不會拒絕。”

“你以為我是那些你可以隨便花錢睡到的妓女？”

瑪麗嘴角浮現一抹冷笑，卻并未如言放低槍口。“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維斯先生。”瑪麗背對著月光，看不清她的臉色，但維斯還是從對方的語調中聽出一絲異常。

“你說？”維斯的酒醒了大半。

“我父親出事那天，你在哪兒？”

這個問題直擊維斯心底深處。他在心里演練過不知道多少次，此刻不需要思考便能回答：“當時我已經出海了，雖然不清楚具體是哪兒，但一定是在海上！”

“我說的不是第二天，”瑪麗卻立刻否決了維斯的說法，“我已經告訴過你，克里斯說，那晚他聽到屋內有人咳嗽的聲音，但那不是我父親咳嗽的聲音。”

“你想說，你認為莫頓先生在那時就出事了？”維斯一直覺得瑪麗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缺少的只是經驗和女人普遍缺少的理性。

瑪麗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只是尖銳地繼續詢問：“那個時候你在那里？”

“唔，”

維斯皺起眉頭，顯得頗為不耐煩，隨口道：“應該是在寂靜號上吧！”

“胡說！你在撒謊！”瑪麗的身體因為激動莫名顫抖，“那天你送了兩箱貨來商會后，一直在酒館里喝酒，直到半夜！你根本沒在船上！”

維斯看著激動得不行的瑪麗，露出無奈地苦笑，道：

“可是寶貝兒，我是否說謊先不提，都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呢。你確定，他沒有說謊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瑪麗·莫頓明顯有些失神。她肯定想過許多次這件事情，沒有覺得有任何異常。但當維斯提出這個問題是，瑪麗卻猛然意識到了問題在哪兒……

“克里斯是艾德里安的人，瑪麗。”維斯起身，來到瑪麗身旁，握住對方手里的槍，“他告訴你的事情，都是艾德里安想要你知道的。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仔細想想，當時我正準備出海，怎么可能會跑到酒館里喝一天酒呢。你覺得我是那樣的酒鬼嗎？還有啊，什么咳嗽，也只是克里斯告訴你的罷了。”

瑪麗明顯愣住了。維斯暗自道了一聲傻女孩，輕巧地卸掉對方手里的槍，把對方拉進懷里，繼續輕聲道：

“我無意暗示艾德里安才是殺害莫頓先生的兇手。但是我也不覺得他比我干凈。要說嫌疑，莫頓先生幫了我大忙，而我是艾德里安的敵人。怎么想，艾德里安因此下手害死莫頓先生的可能，也比我大，不是嗎？”

恍恍惚惚間，瑪麗已經徹底迷失在維斯的誘導之中，這件事情的復雜也讓瑪麗無法在短時間內考慮清楚。

就在維斯伸手撫上對方臉頰時，瑪麗卻突然反應過來，她一把甩開維斯的手，道：“不對。你記得當時我們在我父親床上發現的金幣嗎。艾德里安閣……艾德里安告訴我，我父親有一種奇物，可以用金幣置換出物品。我懷疑，兇手在綁走我父親后，用那東西又變了一個人體模型來。所以，第二天馬泰先生才會看到父親躺在床上。”

聽著這個推論，維斯也不禁暗自為艾德里安和瑪麗叫好。兩人在不知道等價硬幣存在的情況下，只通過只言片語的信息外加倒果為因的猜測，竟就把維斯的詭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但若是以為維斯會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的罪行，俯首認罪，那可就太高看他的道德底線了。

維斯把手銃塞回了瑪麗手里，將之對準自己的腹部，低聲道：“我很遺憾聽到你這么說。你的意思是，你覺得那么做的人是我嗎，瑪麗？你不想想，我過去和莫頓先生毫無關聯，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手里的奇物呢。我不是殺害你父親的兇手！對這件事情，我問心無愧。但如果你一定要殺一個人才能平息莫頓先生之死給你帶來的痛苦，我并不介意成為那個人。你開槍吧，瑪麗！”

維斯深情地望著瑪麗·莫頓的眼睛，飽含悲傷和憐惜。但讓瑪麗用槍逼問維斯，她還下得了手。真讓她開槍打死維斯，瑪麗卻沒有這個勇氣。一來她只有個人猜測，沒有確切的證據，二來，維斯是她現在的依靠，本能的情感也不允許她這么做。

“啊！——”瑪麗吼了一聲，反手把手銃扔到床上，隨后撲進維斯的懷中，轉眼便梨花帶雨，道：“是我不對，維斯先生。我實在是太想找到殺死父親的兇手了！我恨不能馬上就能手刃這個家伙！原諒我，維斯先生，我不是故意誤會你的！”

維斯無聲地嘆了口氣，抱緊懷中的佳人，安慰道：“我理解的。我又怎么會怪你呢，瑪麗。你安安心心睡一覺吧，明天起來，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幫你找到兇手的。”

“……維斯先生。”瑪麗埋首維斯胸口，淚水浸濕后者衣襟。

月亮在斗轉星移中逐漸西沉。

輕輕關上門，維斯退出房間，暗自松了口氣。花了這么久，總算是哄瑪麗睡著了。維斯當然一開始就知道莫頓之死有東窗事發那天，也知道艾德里安會對他采取行動，但還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瑪麗晚上宴會時都感覺蠻正常的，也不知何時出了問題。

維斯能想到艾德里安給瑪麗說了些‘誰能從這件事情獲得最大利益’之類的話來說服傻姑娘相信他。這真是糟糕極了，如果瑪麗再多相信維斯一點，她就不會理會艾德里安的閑言碎語。不過無所謂的，這已經太遲了，局勢早已不是那個只要出現這樣的猜測就能毀掉維斯的過去。

維斯松開門把手，轉身踱步朝自己房間走去。

維斯如今已經牢牢把莫頓商會握在手中，就算這件事情暴露，也只是會造成些許麻煩。艾德里安這么做，無非是惡心一下維斯，要想真的讓維斯因此事傷筋動骨，還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