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蘭島的港口里，漂浮著數艘看上去空無一人的海盜船。任由船只隨著溫和的海浪輕輕搖晃。其中只有一艘船被螞蟻般的人群團團圍住，正往海灘上搬運著貨物。

這是一艘剛剛劫掠歸來的海盜船。

“是泰利那家伙。”阿曼多站在維斯身旁，點燃了一支煙草，吐出一口煙霧，厭惡地說道。

泰利·榮格是‘復仇號’海盜船的船長。這人以殘忍的作風聞名。相比于其他海盜為了減少傷亡，總是會釋放不抵抗的船員相比。泰利·榮格總是會殺光商船上的人，然后燒毀俘虜的船只。

維斯也不喜歡這人的作風，但生意就是生意。復仇號總能滿載而歸，而且往往是比較珍稀的貨物。

寂靜號在另一邊的空位靠岸。船員開始往岸上搬運這次買回，作為貨物的食物和酒。

“你打算怎么辦？”阿曼多問。

“什么？”

維斯大概猜到了，但不能確定對方想說的話。

阿曼多抖掉煙灰，回頭目光越過山峰，道：“等會兒你要去見艾德里安嗎？”

維斯啞然失笑，道：“我當然得去見他。沒有艾德里安的認可，恩法的市場可做不得數！”

阿曼多又抖了抖沒有煙灰的煙草，隨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著身前的男人，嘴角掛著嘲弄的笑意。這也是阿曼多覺得有趣的地方，他完全看不穿維斯的想法。

艾德里安想要殺了維斯。但維斯看上去完全沒放在心上。這家伙到底是個瘋子，還是計算好了每一絲風險？

維斯從馬爾特手中接過一個布袋，遞給阿曼多，道：“感謝你這一路上的幫忙，阿曼多。沒有你可沒辦法這么容易地完成交易。”

阿曼多也沒有客氣，接過裝滿金幣的袋子塞進懷里，道：“那我先去找地方放松放松了。”

雙方打了招呼，阿曼多轉身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下了船。

維斯返回船艙，拿上自己需要的東西，隨后把寂靜號交給馬爾特，也踏上了陸地。一路踩著柔軟的沙子穿過海灘，靠近樹林的地方有幾座小房子，是給來收購貨物的商販和偶爾來的海盜歇腳的。

維斯從旁經過，沿著另一邊的道路走上半小時，才算到了海盜們的聚集地，提蘭城。

提蘭城曾經是一個伊比利亞人的據點，外面還有一圈殘缺的石頭城墻。另一側的炮塔高高俯瞰下方，但塔樓里的大炮早已生銹腐爛。

維斯找了一家熟悉的妓院。剛走進去老鴇便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還問馬爾特為什么沒有一起。維斯沒有和對方廢話，付了錢找了個房間躺下。過了一會兒走進來一個皮膚黑黃的女人。維斯閉著眼睛，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對方就好。發泄一通后，維斯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維斯找了一輛屬于黑金商會的馬車，坐上來車穿過后方的山巒和樹林，來到提蘭島的另一側。

一座白色的莊園突兀地出現在馬車前方。

維斯下了馬車。隨即有兩個身著黑衣的男人迎上來。維斯取下身上攜帶的四柄火槍，兩把匕首放進對方手持的托盤里。隨后另一人帶著維斯打開莊園門，穿過花園，一路走進正中的純白小樓。

屋內。

一張狹長的桌子放在正中。高懸的吊燈照亮桌子周邊一圈的范圍。長桌的另一頭的陰影里，坐著個看上去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用餐。

艾德里安，黑金商會的會長。他穿著一身黑色禮服，小小的腦袋毛發稀疏，耷拉著一圈。抬頭紋厚厚疊疊的臉，皮膚卻異常光滑，透出年輕與衰老交錯的奇怪光景。

“坐。”艾德里安抬起手中的餐刀示意。

維斯走到艾德里安右手下方拉開椅子坐下。隨后有仆人給他送來烤羊腿和紅酒，以及一小籃的面包。

艾德里安專心致志地對付著自己的食物。他耐心地切開肉質猩紅的羊排，放進嘴里，細細咀嚼。隨后才抓起餐巾擦了擦嘴，自言自語般道：“伍德·麥迪森死了這件事情，我會向亨特解釋。”

維斯聞言，啞然地張了張嘴。

對方竟突然提起這件事，著實給了維斯一個下馬威……艾德里安這么快就知道恩法發生的事情，并不讓他意外。維斯可以肯定，艾德里安沒有自己殺了伍德的證據。他想開口否認，但卻不知道如何辯解。

因為艾德里安不需要證據，只需要他自己相信就行了。

就是這么蠻橫不講道理，令人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維斯沒有多說，從懷里掏出加拉德兄弟給他的那張清單，放到桌上推到艾德里安面前。他自己則拿著刀叉，切開烤羊腿，將一塊滴血的肉放進嘴里，細細咀嚼。

艾德里安撕開一小塊面包吃掉，把剩下的部分丟進肉汁里。他甚至看也沒看，便在清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隨后道：“恭喜你拿下恩法，維斯。感謝你為黑金商會做出的貢獻！”

維斯收回清單重新放入懷中，隨后另外掏出一袋裝滿金幣的袋子，放到艾德里安面前。

叮咚響動的聲音非常悅耳。

“這是商會的部分。”維斯道。

艾德里安拉過布袋，打開看了一眼，隨后從中抓出一把，放到桌上。他反手拿著餐刀，將金幣推到維斯面前，道：“這是給你的獎勵。”

維斯看了看艾德里安，又看了看桌上的金幣，一枚一枚拾起來，收入手心。

等離開白色莊園，維斯抹了一把額頭，不覺已浸滿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氣，不急不緩地重新把火槍帶，匕首裝回身上。

和艾德里安見面短短不過十幾分鐘，卻讓維斯感覺像是過了幾個世紀。

明明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從走進房間開始，維斯就感覺被對方壓制住了。如果維斯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他還可以去改變和克服，但維斯不知道，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這種感覺令人心煩意亂。

維斯背對著莊園大步遠去。

沒有威脅！

沒有恐嚇！

沒有收買！

艾德里安甚至于毫不猶豫地就承認了維斯對恩法的領有，并且還‘拿’出了部分金幣作為對維斯的‘獎勵’。

這個混蛋……維斯恨得有些牙癢癢，艾德里安這是在告訴維斯，‘你不過是一個從我手指縫里撿拾殘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