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您這一路碰上了不少危險，甚至還遭遇了傳說中的海蛇耶夢洛德？”

仆人給瑪麗端來血紅色的桑格利亞，瑪麗歪頭看著維斯，“這是真的嗎？”

“實不相瞞，這的確是真的，瑪麗小姐。”維斯點頭確認，“那一天，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現在回想起來，我能夠活著回來，完全是因為運氣。”

“真是難以想象！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耶夢洛德是傳說中的存在呢。”瑪麗裝作意外地小聲驚嘆。

“事實上，在這之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維斯微笑，“您呢，這些日子在提蘭您的生活還算順利嗎？”

按照慣例，這時瑪麗應該感慨自己的生活一切順遂，然后再裝出委屈的模樣抱怨一兩句，勾起維斯的關心。這是會面的禮節。瑪麗和維斯的此番會見，不僅是一個男人見女人，更是一個商會的主人與實力管事的會面。無論喜不喜歡，他們都需要按照社交禮儀來。但此刻瑪麗卻失態了，她犯了一個和《投名狀》里慈禧說‘君臣相伴會長久’類似的錯誤。

這位莫頓商會的女繼承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絲興奮的神情，道：“您離開這段時間，我一直致力于找到殺害父親的兇手。”

這句話不合時宜得讓馬泰都不覺繃緊了身子。

維斯心底浮起一絲困惑。他不知道瑪麗為何提起這個，但表面還是應和地問了一句：“有進展嗎？”

“是的。我在父親的護衛隊里，發現一個叫克里斯的人，”

瑪麗端起桑格利亞喝了一小口，“他是艾德里安閣下安插在我父親身邊的臥底。事實上，父親失蹤那晚，就是克里斯在門外守夜。”

“莫頓先生的失蹤和這人有關？”維斯不著痕跡地摩挲著手指。

“不知道，”

瑪麗輕微搖頭，“我們只從克里斯的嘴里得知，那晚他從屋內聽到了一聲輕咳……那不是我父親的咳嗽方式，維斯先生。我父親身體不好，所以才有意規律的生活。他夜里咳嗽的方式像是喉嚨含了一團痰。您明白嗎……”

“咳咳。”

馬泰輕咳兩聲，打斷瑪麗的話。他‘善意’地提醒道，“我無意打斷你們的對話，瑪麗小姐，維斯先生。只是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時間恐怕快到了！”

維斯抬頭看了馬泰一眼。他知道馬泰這是不希望瑪麗繼續說下去。從禮節來說，這個時候說這些不合時宜。從事情來說，這種隱秘的事情不便和維斯多提。維斯對此有些遺憾，他還蠻好奇瑪麗查到什么地步的。

至于馬泰所指的‘重要事情’，是指將此番維斯收回的金幣封存進莫頓商會的金庫以及晚上為維斯準備的晚會。

“那我們走吧。”維斯沒表現出絲毫留戀，站起身來。

瑪麗似乎對談話打斷還有些不情愿，她撅了撅嘴，遲緩地起身，把手搭上維斯的臂彎，跟隨維斯的腳步朝屋外走去。

與莫頓小樓類似，莫頓商會同樣籌備了歡迎儀式迎接維斯的回歸。約翰·勞埃德組織起所有商會成員，暫停歇業在大堂兩側侍立等待。

久久見不到兩人，約翰·勞埃德變得有些焦慮。他在人群兩側不停歇地踱步走來走去，時不時對身旁的人指指點點。這位商會的倉庫管事早已厭倦了這些新員工。維斯解雇了大部分原本成員后，從附近的島嶼招募了新人。約翰·勞埃德眼見著這些笨鳥一點點毀掉商會，令之支離破碎卻又無可奈何。因而此刻的約翰似乎潛意識的認為，他的焦慮是這些新人造成的，進而遷怒于他們。

不過，就算是勞埃德也不得不承認，馬爾特的表現遠超他的預期。他以貌取人，以為那個長得像土著野人的黃黑皮膚高個子男人，會表現笨拙而自滿。但其實馬爾特性格沉穩，聰慧好學。

此刻，馬爾特站在欄桿旁，看著約翰·勞埃德像個蒼蠅一樣飛來飛去。但他的性格不喜歡干涉別人，也不開口制止。

約翰·勞埃德久久等不到維斯兩人，踱步回到馬爾特身旁，問：“你知道維斯閣下這次帶回了多少金幣嗎？”

馬爾特道：“聽說好像是三十萬左右，路上遇到點麻煩，損失了幾萬。應該還有二十多萬剩下吧！”

約翰·勞埃德沒有接話，又焦慮地踱步走開。在過去，商會一年大概能收上來五十萬金幣。現在市場不好，生意難做，能收上來三十萬也很合理。如果是勞埃德自己下去收這筆錢，他懷疑那些管事會用幾千萬把的金幣打發他。因此約翰不得不實事求是地說，這是一場盛大的豐收。

終于，在約翰·勞埃德快要把自己和員工都逼瘋之前。瑪麗·莫頓如一只蝴蝶，翩然飄飛進了大堂。

維斯隨后穩步入內。

大堂內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瑪麗顯然是喜歡這種熱鬧場景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從人群中走過，站在樓梯上回身，道：“今天所有在這里的成員，晚上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工作年齡去賬房領一筆獎金！還有，今晚會有一場晚宴，凡是莫頓商會的人都可以參加！大家可以盡情地開懷慶賀！”

又是一陣更加激烈經久不息的掌聲，比剛才還要熱烈。

維斯微笑看著這一切。其他人員在這之后被遣散，勞埃德獨自帶著維斯和瑪麗走進后院，領著兩人來到一處被嚴密看守的庫房。

勞埃德掏出鑰匙打開庫房門，朝兩人招了招手。維斯和瑪麗對視一眼后跟了進去。片刻后火光燃起，勞埃德準備了兩盞手提燈，一盞交給維斯。他自己則提著另一盞走在前面，隨后拉開一個地窖門，先行走了進去。

順著一道道階梯向下，空氣中彌散著潮濕的氣息。

“小心點，瑪麗小姐，維斯先生。別磕著頭！”勞埃德在前方提醒。

這地道差不多只容一人站立行走，四人并肩的寬度。令人驚奇的是，不知道什么設計，看上去密閉的地道里竟有微弱的空氣流動的感覺。

一路走到盡頭，空間稍微開闊。勞埃德點燃幾把火把，照亮整個四四方方的房間。錢箱早已被人抬了進來，此刻就放在盡頭的門前。

那是一盞純鐵打造的庫房門，門上鐫刻著扭曲猙獰的海獸，隱約可辨別出海蛇耶夢洛德，吞噬者加耶納達，人面獅身斯芬克斯的模樣，在這樣的封閉空間里看著格外瘆人。

“這就是商會的金庫？”瑪麗·莫頓還是第一次來這里，不禁好奇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