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獵殺威爾遜準將的事情，就讓它見鬼去吧。維斯會找到辦法，獲取海妖塞壬號的信息。除非別無他法，維斯不打算去和海軍硬碰硬。

維斯嘗試去理解斯賓塞勛爵的行為邏輯，但這種東西超出了他的認知。勛爵已經證明自己不是蠢貨。維斯并不會因為自己無法理解，而認為對方的行為愚蠢。

要么是這件事有什么維斯不知道的隱秘，要么是維斯不理解勛爵的層次高度。

他不打算想那么多。

總之，海妖塞壬號，才是一切的關鍵。維斯相信自己終究會得到她。

或許是和斯賓塞勛爵的會面過于刺激，令維斯神經緊繃。他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便順道拐進一家酒館。

熟悉的氣氛就像回了家一樣，維斯向酒保要了杯金酒。

對于不喜歡酒的人來說，酒是一種苦澀刺激的難喝飲料。但對明白酒精意為何物的人來說，酒精緩和了人的精神和情緒。

一口清香的金酒下肚，維斯便把斯賓塞勛爵拋在了腦后，開始思考他此行真正的目的，阿魯帕分會的問題。

戈林既死，阿魯帕分會將會陷入一團混亂，群龍無首的境地。

這不是維斯希望看到的局面。穩定是商業的第一要素，像阿魯帕島這樣強大富饒的地方，維斯需要它穩定持續地提供財富。

這種時候，為了重新穩定局面，維斯需要一個勇敢，堅強的人出現，成為他手中的‘騎士’，替他控制這片市場。

船長不動聲色地一口氣喝下大半金酒，目光逐漸變得明亮清晰。

“……話說那寂靜號，原本平靜無波地行駛在海洋上，卻見天空忽而風云變色，頃刻便是大雨瓢潑。原本干燥的甲板，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積累起可以養魚的水來……”

酒館內，靠講故事為生的游吟詩人，一邊撥弄著豎琴，一邊給酒客們講海上的傳奇故事。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維斯的注意力。船長如此意外地發現，自己竟成了對方故事里的主角。

在游吟詩人的描述中，海蛇耶夢洛德突然出現，引來了風暴和滔天駭浪。眼見著寂靜號就要傾覆，為了挽救船員和自己的性命，維斯做了一個巨大的犧牲。

在一片風暴閃電中，維斯船長大聲呼喚傳說中的海神埃吉爾約德。船長承諾為海神服務三十年，只求海神能夠平息耶夢洛德的怒火。海神埃吉爾約德被船長的勇氣感動，突然在海洋上空現身，露出其人身蛇尾的真容。

仁慈威嚴的海神在與維斯簽訂了契約，隨后如約平息風暴。祂還把海蛇耶夢洛德贈送給了維斯，以便維斯能夠更好地履行祂安排的使命。

作為事件的真實親歷者，這個故事版本令維斯嘆為觀止。他完全設想不出，對方怎么設計出海神把耶夢洛德贈送給他的情節，也不知道自己區區凡人，能為海神服務什么。但酒館內的酒客早已半醺，他們聽故事是為了打發時間，不是為了考古。一眾人歡呼鼓掌，不少人還向游吟詩人的方向投擲零碎硬幣。

維斯用兩根手指扣著酒杯，回過身來看向游吟詩人。那是個留著絡腮胡須的糟老頭。維斯又向酒保要了一杯苦艾酒，端著酒杯走到游吟詩人身邊，遞給對方。

“謝謝。”游吟詩人抬起頭來，快速窺視了一眼維斯的臉。

講故事講得口干舌燥，這時候能有杯酒潤潤嗓子再好不過。

游吟詩人低頭喝酒，忽而聽維斯問：“你認識維斯嗎，老頭兒。”

游吟詩人兩口吞下嘴里的酒，道：“回貴客，不認識。”

“那你的故事是從哪兒聽來的？”

“道聽途說，”

雖然覺得送酒給自己的人不會搗亂，但維斯盤根問底地做法還是讓游吟詩人不安，“我也是從別人處聽了這個故事，稍加改變之后，講給其他人聽，混口飯吃。”

隨后，游吟詩人便看到一枚金幣在維斯手中翻轉后，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喜歡你的故事，”維斯捻著一面印著阿爾比恩前任國王的金幣，遞給游吟詩人，“如果能讓更多人聽到這個故事，就更好了。”

游吟詩人眼前亮起。平日里，酒客們打賞一枚銀幣就是大發慈悲了。這枚金幣足夠游吟詩人付清房費，飽餐好幾天。他知道自己今天遇到金主了，接過金幣連忙順著對方的話頭，附和道：“當然，我正打算著在阿魯帕島轉悠幾天，就搭船前往伊蒙島，繼續講這個故事……”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游吟詩人覺得自己在和空氣說話。他頓了頓，詫異地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那位給了一枚金幣的貴客推門離開的背影。

游吟詩人歪頭詫異地看了幾秒，又拿起金幣彈響湊到耳邊，思索著聆聽那干凈清脆的聲音。

阿魯帕分會。

此刻的商會內部，就像被強盜洗劫了一般。各種柜子箱子，翻箱倒柜，柜門大開。無用的紙和本子混亂地扔得遍地都是。有人抱著東西跑上跑下，有人站在大堂中間呼吁大家把東西都放下。

維斯裹著長袍走入時，沒有一個人正眼瞧他。

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俯身撿起地上的一張賬目，瞟了一眼后緩緩在手中捏成紙團。看上去，得知戈林死后，商會成員便如林中之鳥，想要搶走商會的東西各自紛飛。這些宵小雜魚倒是不值得維斯費心，事后自會有人處理。他掏出火銃，朝著天花板開了一槍。有那么一瞬間，商會內的人紛紛靜止，扭頭朝維斯看來。

維斯看向之前呼吁大家放下東西，此刻一臉驚愕望著自己的那人，問：“你是賬房？”

男人望向維斯，見維斯一襲黑袍肅殺，上位姿態不怒而威，遲疑著道：“我不是賬房，我是人事主管！”

那更好了……維斯心道，隨后吩咐：“先把商會里還沒走的人召集起來吧！”

這樣的日子自然不適合開門營業。

商會大門很快被鎖起來，屋內只有黯淡的煤油燈和蠟燭照亮。一群人聚在一起，圍成個半圓，互相對視的目光里，閃爍著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