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維斯身旁的咖啡還冒著絲絲熱氣，他不緊不慢地端起喝了一口，道：

“我是維斯·珀頓，代莫頓小姐巡狩分會。戈林意圖背叛商會，現已伏誅！我知道，你們現在心里很不安。我就是來給你們吃一顆定心藥的！除戈林外，現在凡是還在這里的人，一概既往不咎。這個月每人增發三月的薪水，當做你們留守商會的獎勵！”

維斯的話的確起到了穩定人心的作用，現場的情緒明顯緩和許多。有人低聲開口問：“那那些離開的人呢？”

維斯目光閃爍間投向開口之人。這人一身幫工打扮，眉目卻有幾分軒昂英姿。維斯輕描淡寫地反問道：“偷竊商會財物，與戈林勾結意圖背叛商會。他們的下場，還需要我向你們仔細解釋嗎？”

一陣寒意在人群中擴散。對于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提蘭管事，不同的人心中自是有了不同的認識。

維斯又喝了一口咖啡，繼續道：“你們也不用想太多。人生這件事，有人走，有人來。有人離開，才有人騰空位置給你們往上爬。難道你們還要為給你騰位置的人傷感？這對你們來說，不見得是件壞事兒。我用人一向擢賢拔才，不拘一格。你們可以去打聽一下，跟著我的人，我可曾有虧欠他們分毫。”

這番話引起一陣竊竊私語。維斯復雜的語法令在場的人大部分都無法理解。維斯的目的是拉開和眾人的距離。而一眾商會成員似懂非懂的低語間，還是之前開口那人望著維斯，道：“大人的意思是，現在空缺的位置，會從我們這些人里面選拔？”

維斯嗤笑，道：“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

人群聞言一時有些亢奮。他們都是在商會工作不下三五年的老手，自然很清楚今天離開的，都是往日把持著商會重要職位的戈林親信。若是能夠占據這些人的位置，談不上一步登天，但也算是逆天改命了。那些過去唯唯諾諾的幫工，誰知明日不會是耀武揚威，手握重金的主管？

人事主管彼得隨后俯低身子，湊近維斯溫聲細語問：“維斯大人，那下屬不知可否多嘴問一句，選拔的方式是什么？”

作為主管的彼得，是眼下職務最高的人，這也就意味著，他或許可以直接接替曾經的掌柜，甚至于接替戈林成為管事也并非全無可能。

僅僅是想想這樣的事情，便足以令人心跳加速。

維斯看了彼得一眼，放下咖啡，從懷里摸出一張紙條，夾在指間，對眾人道：“這張紙上記了一個地址。現在，斯賓賽勛爵的女兒安娜小姐就在這個地址標記的地方。你們之中，如果有誰能夠把安娜小姐請來與我共進晚餐，誰就可以成為新一任的掌柜！”

又是一陣騷動。

直升成為掌柜，主管阿魯帕分會的事務，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誘惑。誰都知道過去掌柜擁有何等地位和財富。別的不說，僅是阿魯帕島上購有五六處房產，養了兩家情婦這件事，便是在場的人一輩子奮斗也得不到的東西。

但與之同時，要想得到這個位置，需要做的事情似乎也不容易。斯賓塞勛爵新來阿魯帕島，眾人對他還不熟悉。但僅僅是帝國爵士這個頭銜，便足以讓眾人望而卻步。維斯說，‘邀請’斯賓塞勛爵的女兒，但誰都知道對方不可能那么輕易地答應。與其說請，不如說‘綁架’更為貼切。

綁架一個勛爵的女兒，僅是想想，就會讓一半謹慎的人打消自己的癡心妄想。

有錢是好事兒，但也要有命花才行。日日頂著一位勛爵的惡意，能在阿魯帕島活多久？

維斯是一點不在意其他人想法的。如果在場沒有人愿意去做，那他就從寂靜號上挑選人空降掌柜一職。只是空降這種事兒，難免增加許多禍端，維斯也不覺得自己手下有這般能夠獨當一面的人。他總不能把馬爾特或者新招募的儒略·阿斯凡特征召過來吧？

維斯把紙條放在身旁的桌上，不咸不淡地提醒：“安娜小姐可不會一直在那地方等著。若是耽擱了時間，這件事可就作廢了。你們自己考慮清楚！”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維斯讓彼得給自己添了咖啡。他甚至能聽到離自己最近的這位人事主管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聲。顯然，彼得對掌柜之位很心動，但他沒有這個勇氣。地位更高，也意味著彼得更了解綁架安娜的風險。維斯也沒對彼得有什么期待，如果彼得有能力和魄力承擔這樣的位置，那維斯走進商會時就不會是一團混亂了。

維斯手里的咖啡第二杯也逐漸見底。他琢磨著喝光這杯咖啡，就宣布結果。這時，人群中終于是有按捺不住的家伙站出來。來人上前取走桌上的紙條，展開看了一眼，道：“安娜小姐在裁衣店？”

這人正是之前兩次開口的幫工，他對阿魯帕島倒是很熟悉。維斯歪頭看了對方一眼，道：“如果你有野心去做這件事，我給你的建議是趕快一點。量體裁衣雖然費時間，但我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完成了大半。這時說不定連花邊都挑好了……”

年輕的幫工把紙條在手心碾成紙團。他又重重看了維斯幾眼，像是在確認維斯是不是在尋他們開心。此事若是不成，便是死路一條。站在地位低下的地方去看，說沒壓力是不可能的。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年輕的幫工深吸了一口氣，邁開腿朝外走去。

臨到門口，他回過頭望向維斯，道：“大人，我叫雷普！雷普·伍茲！”

維斯看也沒看這位‘森林’的后裔，一副沒聽到的模樣招手讓彼得靠近。雷普見狀，不知在想什么，抿了抿嘴，打開商會大門，頭也不回地跨步離去。

“替我準備一份晚餐，彼得。”維斯對俯身候立的人事主管吩咐，“順便問句，你覺得采購這個位置怎么樣？”

時光如梭，天色漸晚。阿魯帕就像是被上天吻過一般，夜晚又是一道美麗的藍調時刻，憂郁的湛藍如毯如紗，將這座秀麗的小島包裹。

阿魯帕分會二樓的窗戶敞開。屋內放了一張方桌，其上放了幾盞蠟燭，用冰冰鎮著一瓶白葡萄酒。

維斯穿著從斯賓賽勛爵府邸帶出的那套晚禮服，端坐桌前。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雷普·伍茲恭恭敬敬地引著一位穿著華麗，如從油畫中走出的女孩來到二樓。安娜·斯賓塞一臉不情愿地掃了眼四周。雷普俯身做出請的姿態，指向維斯對面已經拉開的那張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