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特不屑冷哼了一聲。

如果在伊斯帕島開戰，這些海盜還不夠他塞牙縫的。但馬爾特歷來沒有逞口舌之威的欲望。他徑直拔槍，一槍打穿吉格斯的腦袋。

負責來勸降的吉格斯，連‘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之類威脅的話都沒說出來，便重重倒在地上。跟他來的幾人，也沒有比他多活過幾秒鐘。

火炮聲中的槍響不算特別明亮，卻像火焰點燃了本就不太平的夜，使之更加喧囂嘈雜。

夜幕低垂。

這里的戰斗進行得如火如荼，但與之同時另一邊，卻有一些人閑得淡出鳥來。

海盜團像游牧民族一樣，一旦行動，就是全體出發。但這次行動用不了那么多人，因此不少船只停泊在小島背面，等候著戰斗結束。

提蘭同盟的船只同樣停泊于此。

由于船上大部分人都被調去搬運干草和燃油去了，剩下負責照船的人只能趴在船舷上，聽著另一邊傳來的陣陣火炮聲，幻想戰斗的場景。

前次無名寶藏島的狂歡，導致他們朗姆酒的配額仍處于限制之中，連想多喝點酒都不行，實在郁悶不已。

這些心不在焉的水手自然沒有發現，一伙人正偷偷摸摸地貼近他們的船只。

不少海盜出海第一艘船就是偷的港口看管不嚴密的船只，他們做起這種事兒來實在駕輕就熟。一直等到海盜們爬上船，同盟成員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海盜們樂得哈哈大笑，但他們很快就發現，水手們驚愕的目光焦點并不在他們身上。

海盜隨著水手的視線緩緩回過頭去，只見黑暗之中，火光點點，如一個個漂浮的幽靈，正靠近他們。

如果判斷沒錯，那至少也是二三十艘船的燈火，才能有如此蔚為壯觀的規模。

‘見鬼……’

頭包布巾的海盜喉嚨里的話還沒說出。一發炮彈飛來，將之擊飛，消失在黑暗中。

迎頭朝著船只駛來的旗艦，是桑德斯的‘飛翔的荷蘭人號’。瘋癲的船長掛在船頭斜桅，朝著前方咆哮：

“給我沖上去，殺光他們！這些混蛋，竟敢偷襲我們！給我通通殺光！”

葡彈和實心彈交錯，轟鳴，飛濺。海盜們恐怕沒想到過會有如此境遇，一時之間連一艘能開火的船都沒有。

單方面的炮灰屠殺后，雙方接駁跳幫。

桑德斯赤裸著上半身，率先跳到敵船甲板。黑暗中，桑德斯身上的血管泛著微弱的紅色光芒，一條條連接如同火紅的銘文。他拿著一把匕首，就不管不顧地沖過人群，速度之快遠超海盜認知。等海盜們反應過來，桑德斯已經沖到了隊伍盡頭。

“燃燒！”

桑德斯瘦削的身軀繃緊，灰白的頭發因為身體的紅光如烈焰熊熊。

隨著他一聲咆哮，其后的海盜或生或死，身體都突然膨脹，爆燃，如在黑暗中點燃絢麗的煙火。

“……你聽到了嗎，維斯先生。”杜勒豎起手指，側過耳朵，“好像后面也傳來了炮聲?！?

維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好像是的?！?

“但這怎么可能呢？”

杜勒故作茫然地問道。

他大概是想引導維斯說出‘不會是海軍突襲了我們休息的船只’或者‘混蛋，杜勒，你竟然背叛了我’之類的話。

但杜勒必然要失望了。

維斯只是同樣一臉困惑地點著頭，若有所思地推斷道：“我想，應該是桑德斯的船隊，正在進攻打算偷襲同盟船只的海盜吧？”

或是維斯的語法有些復雜，導致杜勒一時之間并沒有理解到他這句話。又或者是預想與現實的錯位，讓這位海盜頭子許久沒能回過神來。

于是維斯只好說得更明白一點：

“你打算趁著今晚的戰斗，把君臨號和我的船隊一起吃掉，這件事情并不難猜，杜勒先生……畢竟，我也是這么想的！”

杜勒這才回過味兒來，臉上浮起一絲慌亂。他慌不擇詞地脫口而出道：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維斯斜眼瞥向杜勒，“什么不可能，杜勒先生？是我竟然在算計你這件事情，讓你覺得不可能？還是說，你覺得，桑德斯能干掉你的海盜，這件事情不可能？”

維斯冰冷的，不疾不徐的語氣，就像法庭上法官宣判罪犯死刑。其實沒什么不可能的，維斯又不是天真的小白兔，杜勒只是不愿意接受。

他根本不敢想象，維斯蛇心不足竟敢吞象，瘋狂到會主動對他下手。

畢竟海盜團的人手和船只數量，都遠遠不是同盟船隊能比的。

杜勒倉皇又色厲內荏地笑了幾聲。

“你一定是瘋了，維斯?！?

杜勒強行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仿佛沒有受到對方一絲一毫的影響，“就算你早有預防又如何？你看看眼下的情況！

君臨號已經被我的縱火船包圍，我隨時都可以毀了它！你再看看你身后，這里至少還有三十艘船，全副武裝，人員齊備！你拿什么跟我斗，維斯？你竟敢暗自謀劃攻擊我，你一定是瘋了！”

維斯憐憫地看了杜勒一眼。在對方掌控一方的時候，維斯還覺得杜勒頗有幾分威嚴和鎮定。但稍微有了一點變動，就已經讓杜勒慌了神，看著也著實可笑。

“我一向做事，步步為營，杜勒先生。你說的這些東西，恐怕沒有你想的那么有效，”

維斯不咸不淡地回道，“不過你說得對，如果你不想占據君臨號，而是直接點燃它，這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困擾。但很可惜，你并沒這么做！”

對于維斯勝券在握，志得意滿的姿態，杜勒只覺得困惑。

他茫然地向著四周的黑暗張望。海盜船，人員，一切的力量都說明杜勒占據著優勢，但現在穩如泰山的人卻是維斯，不是他。杜勒不知道維斯到底還有什么底牌。

“你甚至忘了，你是一個人，孤身一人在我的船上?！?

杜勒毫不留情地戳穿最核心的關鍵，“你難道認為，你可以一個人殺光這艘船所有人？然后，再殺光我后面，我前面，至少數百人的船隊？”

聽到這句話，一直冷淡如水的維斯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撥弄著手里的望遠鏡，道：“你猜對了，杜勒先生。怎么，你又想說，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