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商會，杜勒先生，”維斯解釋，“我們兩者都是提蘭島的商會。眼下時局動蕩，兩個商會都想趁機擴張自己的勢力。一場紛爭不可避免?！?

杜勒肯定是知道這些信息的。加拉德商會說是白道，但又不是白癡。作為領頭者掌握各種信息是必須的。而維斯和艾德里安的矛盾早已明面化。

杜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聲音卻逐漸冰冷，道：“你說得像模像樣，但我必須說，你在說謊，維斯先生！”

維斯不明所以，怔了怔，反問：

“我在說謊？”

“你在說謊！”

杜勒肯定地重復，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在吧臺上攤開，道：“我這里有一份手書，上面說明了你和海軍勾結，試圖傷害阿爾杰總督的事情。”

“哦？”

維斯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那是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早已親手把那份‘承諾書’毀掉。維斯不知道杜勒如何得知這個消息，但維斯只當對方在詐他，故作困惑道：“手書？我恐怕不明白您的意思，杜勒先生?！?

“呵。”

杜勒輕輕揚起嘴角，道：“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維斯先生？我們去過特拉維島，偶然間得到了這東西?！?

杜勒說得有板有眼，如果維斯稍有點不自信，恐怕都要以為自己當初拿走的是一份偽造的書信了。但他和林恩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林恩干嘛要偽造一份承諾書交給阿爾杰呢？

“我能看看這東西嗎？”維斯困惑，但面不改色，平靜地問。

杜勒努了努嘴，撥動一下紙張，朝向維斯。維斯便上前取過信紙。上面書寫的內容的確是維斯當初所寫的那些東西。但……

“這不是我的筆跡，杜勒先生?！本S斯淡然否認，未做更多解釋。

杜勒不置可否抿了抿嘴唇。他捏著酒杯，緩緩地喝了幾口。片刻后再開口，沒有繼續糾結承諾書，反而舊事重提，道：

“你說，你是來聯合阿爾杰總督對抗海軍？”

“對。”

“那你打算怎么做？”

“嗯……”

維斯眼中的亮光一閃而過。這樣的問題，意味著杜勒對他的計劃產生了興趣。《被解救的姜戈》里，舒爾茨醫生曾說，你要達成目的，就要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在東方，淘古玩的時候，不能直接買自己想要的，而要買另外的東西，把真正的‘漏’當做陪襯。

但維斯沒有那么多時間去一點點誘騙杜勒·加拉德進入陷阱了。他只能給對方一個絕對無法拒絕的巨大誘餌。

為什么杜勒會問維斯打算如何對抗海軍？因為他在這件事情上，和維斯的體感，利益是幾乎一致的。

維斯沉默的整理了一下語句，道：“眼下，阿爾比恩海軍的兩艘五級艦，正停泊在奧金治島的港口內。您知道這件事嗎？如果我們能突然發起攻擊，憑借您手上的船只和我手中的五級艦，應該能拿下那兩艘船。”

“……”

杜勒沒有說話，只是側目懷疑地看著維斯，就像在說：會有那么容易？

“杜勒先生，”維斯沒有正面解答對方的疑惑，而是道，“您應該能夠想到，沒了那兩艘五級艦，我們的力量聯合起來就足以主宰加西西亞！”

如果酒館足夠安靜，一定能聽到杜勒不由自主的沉重呼吸。

“那三級艦‘安娜公主號’呢？”他沒有繼續糾結，進一步追問，“把我們都加在一起，都不夠它塞牙縫的吧？”

就像一個騎士，不是指一個人，而是一支以騎士為核心的小軍隊。一艘三級艦，也不是獨自構成的艦隊。

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愿為解決安娜公主號過度損兵折將，兩人都過于愛惜羽毛才是問題的關鍵。

維斯對此卻沒有任何壓力，輕笑著回答：“您別忘了，船只是需要固定保養的，杜勒先生。尤其是像三級艦這樣的大船。眼下，整個加西西亞只有奧金治擁有可以為安娜公主號進行維修的干船塢。當我們拿下奧金治港后，只要毀掉奧金治島的船塢，抓走或殺死島上的工匠，隨后暫避安娜公主號的鋒芒。它就會像一只擱淺的鯨魚，看似龐大到天下無敵，其實死亡只是時間問題。到了那時，加西西亞自然就沒有人能阻止我們的腳步了！”

“……我們?！?

杜勒用旁人幾乎聽不到的語調，低語了一個詞。

一座被廢棄的海島，早已無人的小酒館里，兩個男人飲酒閑談的，卻是一片群島和其上所有人的命運。

杜勒掐著酒杯，不動聲色地緩慢喝下了杯中酒，道：“很美好的計劃，我仿佛已經能夠看到勝利近在眼前。那您愿意在島上等我幾天，容我處理完這里的事情，再與您一同前往奧金治嗎?！?

聞言維斯是覺得有些失望的。他看杜勒的反應，以為對方已經答應。維斯恨不能現在就飛到奧金治，解決了問題拿到地址，然后回提蘭宰了艾德里安，一氣呵成。結果對方只想拖延時間。

但維斯明白，大部分時間里，學會忍耐和等待比聰明和智慧更重要。

維斯站起身來，抖了抖衣服，道：“當然，杜勒先生。只希望您最后的決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請您相信我，”杜勒走過來，握住維斯的手，“我并非有意耽誤您的事情，只是我實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一旦成功，或許會對我們的事業有所幫助！”

維斯緊緊握住杜勒的手，搖了搖。他沒有做聲，但從杜勒‘友好’而‘若有所指’的愉快話語中，他想起阿爾杰海盜來伊斯帕島的目的。

杜勒在找塞壬王冠。

手握塞壬王冠的維斯，很清楚杜勒的行為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對方自信而篤定的態度，看上去不像是亂來，其中似乎還隱藏著維斯所不能理解的隱秘手段。

維斯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

杜勒給維斯安排了一處住宿先行住下。

這屋子是村里少見的石頭房子。兩層樓的空間，足夠住下所有人。海盜還送來了幾個女人，維斯讓手下把人領走了。

打開二樓臥室，能看出是明顯打掃過。雖是臟亂，但幾乎看不出尸鬼肆虐的痕跡。維斯走到梳妝臺坐下。半人高的銅色鏡面，映出維斯滄桑的臉。

他又有一段時間沒有照過鏡子，臉頰似乎更加消瘦，雙眼因為長期飲酒有些虛浮，發絲潦草雜亂。只有仔細去看，才能從輪廓氣質看出這是個樣貌英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