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不久前剛接到了母親的來信,說父親的風寒遲遲未愈,他們二人照顧燒餅鋪已有些力不存心,希望貨郎回家幫忙照顧鋪面。
貨郎無法將這個消息告訴正打算放手追求理想的阿花。
阿花每日作畫完畢后便去尋貨郎一起走街串巷地販賣貨物,雖有了人相伴,貨郎卻一直郁郁寡歡,最初阿花并沒有察覺到異樣,以為是生意不好的緣故,便比貨郎更大聲地叫賣。
夜晚降臨,貨物賣的不錯的日子,阿花會歡天喜地地回到家,貨物滯銷的日子,阿花也會有些悶悶不樂。
一個月后,貨郎再次收到了母親的來信,說燒餅鋪的生意慘淡,催促他回家。
貨郎知道已經沒辦法再拖下去了,他自幼便夢想將家里的燒餅鋪打造成江州第一燒餅,成為被眾人所敬仰的存在,只是后來他長大不甘心困于江州小城。
在繁華地北城生活這幾年,無根基的貨郎感受到了在外生活的奔波與辛勞,他累了。
燒餅鋪做大做強需要當地鄉紳的支持,也需要在江州扎根多年的人來相伴扶持。
而這些人,都不是阿花。
一日,像往常一樣走街串巷結束,貨郎卻不愿歸家,他帶她去了山頂看日落。
在落日余暉將盡的時候,貨郎對阿花說:“對不起阿花,接下來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貨郎聲音哽咽,淚流滿面。
阿花并不知道成為了他們的最后一個日落。
她說她其實早已察覺出貨郎的不對勁,現在她終于知道了原因。
阿花沒有糾纏,一邊雙眼止不住地流淚一邊接受了結果,她已經習慣了失去。
無論是曾經的家財萬貫,還是曾經以為的良師益友,她都早已失去了,如今,不過是又多了一名貨郎。
她可以接受,只是需要時間。
阿花讓貨郎再陪伴她一小段日子,幫她適應接下來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的院落,一個人的早餐、午餐、晚餐。
而貨郎也在為回到小城做心理準備,他已經適應了大城鎮的繁華,不知回去又會是什么光景。
貨郎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再惹阿花生氣,做事也更加地成熟穩重。
終于到了貨郎離去的日子,阿花最后一次擁抱了貨郎,兩個人淚流滿面。
貨郎知道阿花一直目送著他離開。
他臉旁的頭發早已被淚水浸透,他為自己的逃避感到抱歉,為自己的軟弱感到愧疚,他無法想象和阿花一起白手起家拼搏的一生。
他在心里對阿花說了無數句的對不起。帶著這樣的心情,他越走越遠。
兩日后,他抵達哀牢山,這是回江州的必經之路。但每次路過他都未曾停留,只是將這里當作乘船之地,從未欣賞過當地的風光。
他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游歷的心情。
他沿著河邊一直走,一邊放空,一邊看岸邊的匆匆行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身側的行人越來越少,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來到了一處瑰麗地瀑布旁,瀑布兩側生長著不認識地繁茂植物,腳邊綻放著不知名地花。身為多年貨郎的敏銳,他注意到一塊大石頭后面仿佛藏著東西。
走近,在水波與陽光地照射下,他發現藏著的是一件波光粼粼,泛著青石綠與寶石藍光澤的袍子,衣身上面墜滿了如水晶般地掛飾,一顆緊鄰著一顆,一片堆疊著一片。
最令他感到驚異的是,如此華麗地衣服竟輕如鴻毛。
他四周望了望,空無一人。他便迫不及待地將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想要試一試這等寶物穿起來是何等的感受。
他剛剛穿上,一時之間腥風四起,眼前的瀑布倒流,腳下的地面震顫,水流都在向著潭心涌去。深潭里的水族都來迎接貨郎。口中齊念著,“歡迎龍主回來”。聲音振聾發聵,在水面蕩出層層波瀾。
身為多年生意人,見多了市井小人也見多了名紳貴胄,貨郎馬上意識到了這件寶物是不知何時上岸的龍主的龍袍,看來誰擁有這件龍袍誰就可以成為龍主。
面對著被眾水族的仰望與敬仰,貨郎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極致的地位與權利的滋味。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他想這也許就是他一直期盼的機遇,但他也十分擔心有朝一日真龍回來會被拆穿。
真·漱龍回來時,找不到它的鱗甲,只在大石頭旁看到了一個貨郎的貨架,上面的貨物已經開始斑駁。
貨郎心驚肉跳地在岸邊偷看,見到真龍直接扎進水里,但水族不認它,將它趕走了!
自此以后,貨郎的心完全放進了肚子里。開始定期托上岸的水族給家中父母和阿花郵寄珊瑚琥珀、各類奇珍異寶,只是再也沒離開過深潭。
貨郎就是這樣成為了漱龍。
“這就是我的故事,我想找到阿花,你們幫我去地府打聽,找到她的靈魂好不好?”
??????
夭冬陽地鐵老人臉。
興許是女性都會更加的共鳴女性。她聽完了漱龍的故事,心里只覺得這男的又不負責任又沒擔當,貨郎一躍變成了貨郎龍還不知足,還在這嘰嘰哇哇,早干嘛去了?況且當初分手的決定也是他做的,現在過了百年了,居然還在后悔,確實軟弱!
白澤只說了一句話:“放下執著,才能自由?!?
“我放不下!已經數不清過了多少年了,愈是隨著歲月的推移,我愈是懷念過去與阿花的種種,曾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竟然會越來越清晰......”追憶了太多的過往,漱龍哽咽著說道。
“你該放手了?!必捕柸滩蛔≌f道。
“我放不下!放不下!你們還想不想要靈回劍?想要就去幫我找到阿花!”漱龍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百年已逝,阿花之魂,恐早已輪回六道之中,不知今在何方,亦不知其是否復為人身。縱使萬一,其已非‘人’形,你亦無悔?”
漱龍緩緩冷靜了下來,“你說的我早已想過不知道幾百回、千回!萬回!只求不再有愧于心,求得心安?!?
“就算找到,阿花也已經早就不記得你了,或許她并不希望百年前的因果再來打擾。”
夭冬陽替阿花憤憤不平,當初說分開的也是你,現在要找到阿花的也是你,有沒有站在阿花的角度替阿花想過哪怕一點點?
歸根到底,這就是男人的自私與自利。
漱龍又開始情緒激動了起來,“你們想要靈回劍!就必須替我找到阿花!哪怕阿花是一只鬼,我也要見到她!”
涕淚橫流,毫無初見時的光鮮亮麗。
“哎?!卑诐傻膰@了口氣,拉了夭冬陽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
百年光景,就算是要打聽阿花的靈魂歸處都不知問哪里的城隍,人間唯一可能問到的地方只有在城隍神允禮處,也就是在濱海市。
濱海市距離哀牢山,跨越六個省份,距離2700公里。
魂肉非一體,法力皆失靈。
獸身的夭冬陽只能走路,白澤現在人身雖可以坐飛機、高鐵,但以他對現代社會生存規則的了解,不比一歲大的嬰兒強多少,沒人帶著,寸步難行。
白澤無奈扶額頭,心里默默想著——你莫怪我,我亦不想。
隨即就大聲對著空氣喊道:“天靈靈!地靈靈!日夜游神速現行!”
好死不死,這又是個夜晚。
今天好像黃泉路并不是很忙的亞子。
夜游神,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水床上,舉起手中的鬼火就要對漱龍出手——
“別!別別!別!”夭冬陽身體快于腦子,就這么在水床上將夜游神撲倒在了身下。
夜游神手中未來得及出手的鬼火將他的黑袍燒成了黑色“性感短裙”。
。。。。。。
夜游神臉上的黑線鋪滿,嘴角抽搐、一字一頓說道:“你,在,干什么?”
此時只見一只白毛巨獸將一位身穿黑色短裙的男子四仰八叉地壓于身下,男子四肢被固定了上半身兩肢,另外的兩條腿被燒的焦黑,正為避開獸身的壓迫而呈一字馬叉開,露出里面大概鮮少出來見人的C&K聚酯纖維褲頭的內內。
等等,夜游神竟然穿的是CK?
夭冬陽的腦子現在不知道是該先處理哪件事比較好,因為要處理的突發事件太多,一下子宕機了。
夜游神原本蒼青色泛白的臉,正像中毒了般紅得發紫。
慟!地一腳,夜游神把正在死死盯著“欣賞”他腰部的夭冬陽踹到了水床下面。
龍寢內發出了爆笑聲,夜游神抬頭望去,竟是向來自持冷靜的白澤......
他臉上的黑線更甚。
“咳咳!”白澤以他獸生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為避免更多的尷尬,得趕緊聊正事。
緊接著便將此番召喚夜游神前來的來龍去脈告知,原來是希望夜游神帶一封信去給到允禮,并將來信帶回。
“若我沒記錯,非生命危險,不可喚我?”夜游神咬牙切齒地說道。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緩過神來的夭冬陽討好說道,肯定要幫著白澤說話,也絕對要放低姿態巴結一下夜游神,畢竟她剛剛好像闖禍了?
夜游神根本不想理夭冬陽,仿佛看不見聽不見這個生物的存在,不聽、不理、不看,視線越過她直接對白澤干脆清晰說道:“我,不,管。”
不知何時離開的漱龍,抱著一件由黑珍珠制成的華麗衣袍快步走來。
攤開衣服,才看清這件衣袍不僅通體黑珍珠密布,在胸前與背部還有潔白如玉的硨磲作為護甲,而肩部、肘部等關節位置則是使用的玄武巖纖維加固,通身則由藻類的根莖穿針引線,編織而成了這件威武豪奢、珍貴華美的絢麗長袍。
漱龍將長袍塞到了夜游神黑炭一般的手里,要他務必收下,并熱切表達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夜游神的見面禮,只是表達友好崇拜之情,絕無其他。
話音一轉,漱龍說道:“白澤亦是我好友,還望夜游神能夠看在我的面子上幫襯一二!”
嘿呦喂,這話說的,明明是因為他非要見到阿花的靈魂,才不得已喊來了夜游神幫忙,怎么這會成他幫白澤了?
夭冬陽心里一陣咒罵。這個虛偽的假龍!
剛剛還黑臉的夜游神,神色隨著黑珍珠長袍的到來,早已神清氣明。
他微微笑著害羞般推拒這件長袍,與漱龍三個回合過后,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
白澤已寫好手信,交到夜游神手中,此時的夜游神咧嘴高興的樣子令夭冬陽感到陌生......
真是沒有花錢的毛病。
不到一個時辰,夜游神就回來了,并帶回了允禮的回信。
白澤拆開信件,剛讀了兩行,便罕見地皺起了眉頭,直呼“不妙,不妙!”
望著漱龍說道:“你竟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