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中秋月碎圓
- 胡思亂寫
- 一汀秋
- 4149字
- 2025-07-04 15:59:50
有人說沒有說出口的喜歡就像一場悄無聲息的鯨落。
父親的話我只當是他們無理由的揣測,畢竟這么多年來,楊琳柳一直欺負我,這么多年來除了親情感,我并沒有察覺她有半點其它情感,她怎么可能會喜歡我。
只是我還是被那些話弄得輾轉難眠,腦子一直在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比如很早之前村里就傳出過楊琳柳是我家的“童養媳”。我還真就想到了我跟楊琳柳在一起會是怎樣的場景,或許我們會被村里的碎嘴子嚼碎,體無完膚的釘在恥辱柱上鞭尸。
早上吃飯時我心不在焉,時不時打量著楊琳柳,企圖去驗證父親的話。當然,笨拙的我很快被楊琳柳發現異常,被她惡狠狠的眼神嚇退,更加證明了那都是莫須有的揣測。
中午的時候我接到許沁的電話,她把我的月薪提高到兩萬,說還可以再談。我承認自己愛拍照,比普通人也拍得好些,可要說我達到攝影師級別,一個月配得上兩萬月薪我是打死不信的,畢竟我也沒學過有關攝影的知識,更沒有經過系統化培訓。
電話里許沁激動的說“你就別謙虛了,就你幫我剪的那條視頻,我只是加些自己拍的素材,居然爆火了”。
掛斷電話后,我登錄APP,查到了許沁的賬號,沒想到她還是個擁有兩百多萬粉絲的旅行博主,而她最近發布的那條《云上元陽》確實爆火了,才發布一天點贊量就破了三百萬,與她之前幾十萬點贊的作品相比確實挺成功的。
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在攝影方面有著優于別人的天賦,是否應該嘗試去走這條路,畢竟誰不想不放棄愛好還能賺到錢,只是我向來懦弱,依然拿不定主意。
我翻著許沁的作品,大多是國外的視頻,她一個人走了大半個地球,去過南北極,去看過震撼的動物大遷徙,闖過戰火紛飛的國家,爬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山,重裝徒步等等。她視頻里能看出來,是在美國上的大學,畢業后就開始做旅行博主,最近才回到國內。
看著她的視頻,我又回想起年少時的夢想,說來可笑……我環游世界的夢想,僅僅是因為小時候沒出過遠門,所以總想看看這個世界。而這個夢想從始至終都沒變過,我與安詩雨的認識也正是因為同樣的夢想,志同道合的人總有聊不完的話題,久而久之也產生情愫,我們也一直堅持著夢想,只要有時間就會去那些沒踏足過的地方,只是同樣的夢想并沒有支撐著我們走到最后。
其實我的父親說得對,他們沒法支持我完成夢想,我自己又沒能去完成,窮人和富人間可能會產生同樣的夢想,但同樣的夢想所要付出的代價卻各有不同,就連時間也站在更成功的那一邊,有時候金錢是可以買來時間的,比如同一條路,騎自行車跟坐車所花的時間就不一樣。
我腦子里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我也可以像許沁一樣,旅行時分享一些旅途中的美景,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講一講需要注意的事項,或許在旅行中就能賺到經費。
程穎在下午兩點時到家,每次分別后的再次重逢,都能明顯看得出來她的變化,現在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是,她都已經上大學了,她從小就嘻嘻哈哈沒個正行,什么事都看得開,但處理重要的事卻顯得老練,我媽說她這是沒心沒肺,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要是能一直開心的活著,沒心沒肺其實也沒關系,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鄉下每當逢年過節都要殺雞,而今年更為特殊,往年我都忙于工作,只有過年那段時間才會回家,家里已經很多年沒在中秋團圓了。
今天我媽難得的給她們三個女的也倒了杯酒,當然也僅僅是自家做的甜白酒,我們兩個男人都喝不慣。一家人圍桌而坐有說有笑,明月圓,家人圓,是個難得的大團圓。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我父親的地位了,身為一家之主他是最先發言的“也沒什么可說的,難得團圓,希望家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不求大富貴,但求平安無憂”。
我媽就更直接了,給每人發了個紅包,我笑著把紅包裝進口袋,笑著說“也不是說過年發壓歲錢,現在連中秋都發紅包了,這個可以每年都有”。
我媽難得的沒有懟我,而是笑著說“今天一家人誰也沒少,高興”。
楊琳柳也笑著說“像叔叔說的,希望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我妹啃著雞腿,模糊不清的說“哪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我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干杯~干杯”。
其實在古板的鄉下,難得的沒人對女人喝酒這事說三道四,但對抽煙的女人還是會口誅筆伐。當然,無論是楊琳柳或是我妹,對于喝酒這事……真喝起來我估計不是她們對手,畢竟都是我先喝嘴瓢。至于我媽……那更是無敵手,從沒見她喝酒臉紅過,好像喝的根本不是酒,是她偷偷換掉的白開水。
晚飯過后,在樓頂茶亭下,一家人喝著茶,聊著一些家常便飯,等著月亮升起。
月亮升起后,在茶亭旁對著月亮的方向擺起貢臺,三杯貢茶以及一些圓形的瓜果,自然也少不了月餅,寓意著團團圓圓。
拜月的時候有個規矩,是順著年紀拜的,然后還要撿五顆小石子,分別丟向五個方位,東南西北及正中央。
習俗落成后,我們又回到茶亭吃著月餅,沒多久楊琳柳跟程穎在樓頂放起煙花,我跟父母坐在茶亭里,看著她們滑稽的動作大笑不止。后來我也加入了她們,兩個人一個勁追著我。后來家里兩個長輩也加入進來,明明只是中秋卻嗅到些許年味。
等他們都去客廳看電視,我一個人坐在茶亭下,好像在回憶里,我坐在茶亭下的時間比呆在自己房間的時間還要多,讀書時只要不是下雨天,我都會睡在茶亭椅子上。并不是我有多愛喝茶,或者說我對品茶一竅不通,只是茶亭視眼開闊,不僅能看清村子全貌,就連遠處的山巒也能一覽無余。
楊琳柳不知什么時候來的茶亭,她坐在我身邊問“在想什么呢”。
我聽到聲音回過神來說“想要做的事,但有些矛盾”。
楊琳柳作出傾聽者的姿態,靜靜地等著我發言。我先是把許沁發的那個《云上元陽》給她看,又說了自己的夢想,打算去實現夢想的計劃。跟她說起自己的顧慮,其實就是怕自己做不好,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變成笑話。
楊琳柳拿出手機放在我面前,她也發了一條作品,是我自拍自剪發給她的那個視頻,沒想到的是這條視頻也爆火了,從不發作品的楊琳柳憑這條視頻已經擁有十幾萬粉絲。
她看著我說“以許沁的粉絲量,某個作品爆火或許是巧合,可我就發過這條視頻,兩條你拍的視頻都爆火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我苦笑著說“你知道我的嘛,我從小就沒啥勇氣,很多想法往往都是想想就放下了,很難有勇氣去付諸行動”。
楊琳柳對我說“你管它成不成呢,反正這些年你也沒啥成就,都已經是村里出了名的啃老族,你怕什么失敗呢”。
楊琳柳又接著說“無論以什么方式去追求夢想,無論追求夢想的過程是否完美,無論能不能追夢成功,只要你敢于追求,只要心里那團火沒滅,那我都會對你刮目相看”。
我看著楊琳柳問“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么”。
楊琳柳思索一番,她笑著看著我說“哈哈……咸魚能有什么夢”。
這么多年來,楊琳柳從未與我們說過她想做什么,而是順應時代的變化,她總說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其實我是不信的,人怎么可能連個夢想都沒有,如果連個幻想的事都沒有,那得多無聊啊。
楊琳柳突然有些傷感的說“小時候爺爺奶奶總騙我說,天上的月亮是媽媽,太陽是爸爸,一個在夜晚照亮我的世界,一個在白天照亮我的世界”。
我不擅長聊這種話題,也不知道如何撫平她的傷感,于是開玩笑說“咋地,你的夢想是上天去驗證是不是真的吶”。
楊琳柳噗嗤一笑說“你有病啊,我正傷感呢,整什么冷笑話”。
其實,我們都會懷念那些已經逝去的人,不一定是身邊的家人,有可能是陪著走了一段人生路的朋友,有可能是未曾謀面的喜歡的歌手。
小時候我也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或者說村里許多同齡人都是如此,那時候父母都要外出打工賺錢養家,村里往往就剩些老弱病殘了。在我所有能記起的童年回憶里,大部分都有爺爺奶奶的身影,他們去世多年,我也想了他們多年。只是人生本就是如此,我們必須得接受一個個的離開,先是看著他們離開,然后再讓別人看著自己離開。可短暫的悲傷過后,只要天還沒塌,活著的人該怎么活還是得怎么活。
大概是爺爺奶奶感覺到我的思念,他們罕見的來到夢里,隨著年紀增長,他們來夢里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同樣是中秋節,但家里只有爺爺奶奶跟我,就像小時候那樣,爸爸媽媽帶著年幼的妹妹去了外地,所以每逢佳節飯桌上都只有三個人。當時年少不懂事,家里也真的是窮得吃不起肉,所以我還會慶幸他們外出打工了,不然得少吃幾塊肉。
他們寵溺的看著我,不斷往我碗里夾菜,他們卻是很少吃肉,自己種的青菜倒吃挺多。小時候我問過他們,為什么肉這么好吃,他們卻喜歡吃青菜。他們每次都笑著回答吃青菜健康,當我也大口吃青菜時,他們卻說我還在長身體,要多吃肉才行。
我當時不懂他們的愛,反而覺得他們是把不好吃的肉留給我,把好吃的青菜自己吃。還有過疑惑,肉就是比青菜好吃,他們怎么就喜歡吃青菜。
那時候村里還沒通電,又舍不得點油燈,所以只要有月光,兩個老人一個稚童總會坐在屋頂借月光,老頭很會講故事,五花八門各種離奇古怪的故事張口就來,稚童依偎在老婦人懷里,詢問老頭故事中不理解的地方。
夢到跟著爺爺去放牛,小時候也是如此,每次跟著去放牛,爺爺總會心疼我走不動,他牽著牛讓我騎在牛背上。只是騎著騎著,我成了放牛娃,騎著騎著爺爺奶奶都老了。等我長大些,懂得了他們在細枝末節處對我的愛,我想要回報時,他們卻成了小土堆。
雖說是在做夢,可我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可我多希望這樣的夢多幾次,時間再長一些。可夢終歸只是夢,有醒來那一刻,說來也是奇怪,一些美夢就那么一會醒來已過很長時間,那些噩夢明明很長,醒來卻才過了一會。
醒來時楊琳柳還在茶亭,我身上蓋著被子,頭枕在楊琳柳左腿上。我只覺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水連喝了好幾杯。
月亮穿過茶亭的玻璃頂倒映在杯中,杯里的水泛起漣漪,水中的月亮隨著漣漪波動,圓了又碎,碎了又圓。
楊琳柳打著哈欠說“做噩夢了?”
我搖了搖頭笑著說“沒有,做了個美夢”。
楊琳柳鄙夷的說“那你咋哭了,叫都叫不醒,還以為你做噩夢了”。
楊琳柳拍了拍大腿說“你要是再不醒,我這左腿都要保不住了”。
我有些汗顏,尷尬的說“不好意思啊,其實你不用管我的”。
楊琳柳說“誰想管你呀,是你在那兒咿咿呀呀的說夢話,聽又聽不懂,還以為你中邪了,我不放心就只好守著你了”。
我帶著歉意說“謝謝,麻煩你了”。
楊琳柳把手放我額頭說“也沒發燒啊,怎么……睡個覺變了個人了?嘛哩嘛哩哄……是誰在程晟身體里……妖魔鬼怪快離開”。
我一把拍掉楊琳柳的手,大笑著說“神經病啊你,剛睡醒迷迷糊糊的很正常”。
楊琳柳起身后打著哈欠說“那就行,你慢慢賞月吧,我先回去睡了”。
她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我疑惑的看著她,很快腦袋就挨了一巴掌。
“快來扶我呀,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