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看，這地方像一個放大版的四合院，北側臨街的是一棟三層小樓，按照中介的說法，一層可以用于招待客人、展示貨物，二、三層充當辦公場所。

后方是一個寬敞院落，東、西、南三側都是廠房，其中南側廠房的背后就是那條臭水河，有朝一日疏通河道，可以通過內河輸送貨物。

“不錯，面積足夠寬敞，而且左、右兩側的房屋屬于空置狀態，方便日后擴充規模。”

洛里安連聲夸贊，引得中介一陣吹捧，直呼客人有眼光，是個干大事的料。

“不過，我很好奇，”他話風一轉，“既然適合經營，為何有如此長的空置期？”

“先生，三個月不算長，我知道您在擔心什么，只要交夠保護費，堂·費爾南多老爺從不為難生意人。”

中介坦然說出費爾南多的名號，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除非搬到翡冷翠區，否則保護費就是一道掙脫不掉的枷鎖。

深吸口氣，洛里安平靜問道：“租金具體多少？保護費多少？”

“每年五百鎊，保護費每年二百。此外，注冊公司需要繳納五十鎊手續費，后續還有稅金、衛生管理費......”

說完，中介發現客戶的臉色不對勁，提議帶他查看另外幾個地點，忙活到下午時分，洛里安主動告辭：“感謝您的熱心介紹，請容我考慮兩天。”

告別中介，他前往紫燈籠酒館，得知老海盜正在二樓快活，只好點了一份牛排，坐在角落邊吃邊等。

一小時后，渾身脂粉氣的菲利克斯坐到洛里安對面，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又遇上什么麻煩了？”

“我打算在威克街開廠，找你咨詢點建議。”

“哈，我要是懂得做生意，會去海上和人拼刀子玩命？”菲利克斯抽著事后煙，招呼酒保送來一大杯松子酒，漫不經心說道：

“放心去做，如果有人主動上門找麻煩，我自會出手。”

“好。”得到承諾，洛里安不再打擾對方的雅興，返回旅店休息一晚，次日找到中介完成租賃手續。

“先生，祝您生意興隆，諸事順遂。”中介點頭哈腰，送走這位大客戶。

完事后，他又前往市政廳注冊公司。

辦事員露出一副禮節性的微笑，“您好，請填寫這份表單。”

洛里安快速填完，并在末尾處填寫上公司名字——派崔克鯨油公司。

兩小時后，看著辦事員遞來的營業執照，他忽然感覺心頭壓上了一份重擔，呼吸略微粗重。

盡管沒做過生意，但根據后世的影像資料中，他還是從旁觀者視角體會到生意場上的殘酷，尤其是泡沫破滅后人們集體跳河的黑白照片，至今回想起來仍有些不寒而栗。

冷靜，洛里安，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拂去額頭沁出的冷汗，他搭乘馬車抵達翡冷翠區，在霍斯特公館找到正在談論賽馬心得的勞倫斯，“廠房，手續全部搞定，該忙正事了。”

“現在？”胖子不滿地離開躺椅，“兩小時后開賽，這可是純血馬‘日蝕’的首秀。”

話雖如此，對于金錢的渴望終究壓倒了愛好，勞倫斯很快收拾好東西，告別瓊斯、朗貝托，以及三名最近前來匯合的紅鳶會成員，坐進馬車后索要營業執照，

“讓我看看，嘖嘖，派崔克鯨油公司，”翻來覆去看過一遍，他開口索要一成半的分紅，

“我這是技術入股，不算獅子大開口。”

“我理解，”洛里安耐心回應：“但現在討論這些毫無意義，我自己能拿多少份額都不確定。等到六月輸送鯨油的船只抵達，生產出第一批產品后，到時再討論出一個詳細的章程。”

聽完，勞倫斯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心想自己怎么搭上這種菜鳥，放在往常，他不出半年時間就會被人吃干抹凈，

“記住，做生意就是要爭，明面上笑臉相迎，但核心利益容不得半點退讓。確實，他們殺人如麻，兇名赫赫，但終究上不得臺面，必須依賴‘白手套’做事，這是談判的第一項籌碼。”

他伸出左手食指，然后又伸出中指，“其次，目前只有我倆知曉拉瓦錫的論文，盡量多分幾道工序，讓每個工人單獨負責一個環節，免得泄密。技術，這是第二項籌碼。”

看著洛里安若有所思的眼神，勞倫斯伸出無名指，

“第三，生意一旦做大，必須找個合適的靠山。這方面可以依賴紅鳶會的關系，你是不知道這群舊大陸的大貴族有多搶手，上周有個糖業大亨提議把小女兒嫁給瓊斯，開口就是五萬鎊的嫁妝，還附贈房產、種植園，唉，人比人氣死人。等過段時間，你找瓊斯、朗貝托幫忙引薦，多認識幾個大人物準沒錯。”

說得口干舌燥，勞倫斯伸了個懶腰，“呼，或許我該多要些股份，算是教你做生意的學費。”

......

兩天后，威克街115號，東側廠房。

“輕點，這東西不能磕碰。”

勞倫斯手里攥著貨單，叮囑工人裝卸貨物時小心輕放，其中不乏高濃度乙醇等危險品，萬一出事，公司說不定還得賠償一筆醫藥費。

“嘿，這些活性炭放這里，”

卸貨結束，他打發走搬運工，思索該如何放置設備，偶爾抬頭望向北側入口，

“洛里安早上出門交保護費，許久未歸，難道遇上麻煩了？”

忙碌到午餐時間，勞倫斯忍不住跑去紫燈籠酒館，找菲利克斯尋求幫助，恰好發現洛里安也在此地，鞋跟沾染著少許暗紅色，不出意外，應該是殺人時沾染的血跡。

老天，有必要鬧成這樣嗎？

勞倫斯趕忙坐下，壓低聲音埋怨道：“你瘋了，這是交保護費，又不是上門砸場子，怎么還動手了？”

“不，堂·費爾南多死了，但人不是我殺的，”洛里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止不住的后怕，

“按照約定，我前往費爾南多經營的餐館交錢，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開門，前來辦事的人群急壞了，找到他的頭馬‘鯊魚頭’瑞夫，后者破門而入，結果發現一地的尸體。艸，包括手下在內的二十多號人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