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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四合院

八道灣十一號周宅,攝于20世紀20年代

周家原籍浙江紹興。

在紹興,周家是大戶,當地稱作“臺門人家”。但到了魯迅的祖父周福清一代,周家已經衰落。周福清發奮苦讀,中進士,入翰林院,給周家帶來中興的希望。但因為他性情乖戾,仕途多舛。后來科場舞弊,被捕入獄,經皇帝親自過問,從重處罰,被判斬監候。周家為了減刑,賣地當物,疏通關節,政治地位一落千丈,經濟更加拮據。魯迅的父親還因此被斥革了秀才名分,永不得參加科考,再無出頭之日,因此抑郁成疾,三十七歲去世。在這個過程中,魯迅和兩個弟弟擔驚受怕,顛沛流離,寄人籬下,屢遭白眼,深切感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兄弟們有了一個心愿:重振家業。

魯迅18歲踏上了外出求學的道路,二弟作人步其后塵。他們先到南京,后到日本,接觸了新學,開闊了眼界。他們所走的這條道路,與傳統的科舉仕途相違,按當時人的說法,是“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很不光彩的。但世事難料,幾年后朝廷廢科舉,興新學,他們這一批青年,既有舊學根底,又受新學熏陶,倒成了時代的弄潮兒。

當初,眼看兩個哥哥陸續到大城市讀書甚至留洋,建人也不愿待在家里了。他向母親表達了外出求學的心愿。母親不愿意三個兒子全都離開自己,想留一個在身邊。兩個哥哥假期回家,也竭力勸說弟弟留下來照顧母親。他們承諾,等他們兩個在外面站穩了腳跟,就把母親和弟弟接過去同住,有福同享。魯迅的母親曾對鄰居談及這段往事,說:“你們大先生、二先生出去讀書,三先生因自幼身體瘦弱多病,我也不放心他離開我,而且那時家里也確實沒有錢。于是,你們大先生、二先生商量決定,他們出去讀書,讓你們三先生留在紹興,一面照料家務,一面可以陪伴我;再在紹興找點工作做,一面自學。將來他們學成回國,工作以后,收到薪金大家合用。這就是你們三先生沒有出去留學的原因。”[1]

魯迅從日本回國后,先在杭州,后回到紹興教書。當時,二弟作人與日本姑娘羽太信子結婚,尚在日本;小弟弟在家鄉的小學校教書,兩兄弟的收入不高,又要資助周作人夫婦,經濟仍不寬裕。1911年9月,周作人結束在日本的留學生活,攜羽太信子回到紹興。三兄弟和母親,一家人共同生活了幾個月時間。

辛亥革命后,魯迅離開家鄉,到南京(隨后到北京)民國政府教育部任職。1917年4月,經魯迅向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介紹,周作人來到北京,先在北京大學國史編纂處任職,后被聘為北大文科教授。魯迅在北京的前幾年,住在南城的紹興會館,過著單身生活。政事之余,他潛心讀書,研究學問。二弟來京后,也住在紹興會館,兩兄弟生活上相互照顧,學問上相互切磋。

新文化運動興起,魯迅和周作人文名漸盛。他們在北京立定了腳跟,就謀劃將在紹興的家屬接到北京。紹興老宅周圍的房屋已經差不多都賣掉。新主人希望買下整個宅子,催他們盡快搬走。這形勢,使他們不能再猶豫。

盡管魯迅平時對家鄉頗多不滿,但賣掉祖宅、永遠離開家鄉,想必感覺像一棵樹被連根拔起,感情上不免起些波瀾。他在給朋友的信中寫道:“在紹之屋為族人所迫,必須賣去,便擬挈眷居于北京,不復有越人安越之想?!?span id="60u6cp4" class="math-super">[2]

全家遷居北京,就須在北京找房子。

從1919年2月開始,魯迅四處看房。從尋找的范圍看,都在北京城西,這首先是考慮離工作場所距離較近——魯迅供職的教育部,在今北京西城西單附近的教育街;周作人任教的北京大學,在東西城交界處的沙灘。魯迅先由教育部同事齊壽山介紹和陪同到報子街、鐵匠胡同,同朱孝荃、張協和到廣寧伯街看房子,此外還同林魯生等人一起看了鮑家街、辟才胡同等處的房子。5月間,經教育部同事徐吉軒介紹,到蔣街口、護國寺一帶看房。7月間,終于看中新街口八道灣十一號院子,15日量屋作圖,21日決定購買,隨后驗契付款。8月19日晚在廣和居收契并付1750元,另加中保人酬金175元。10月5日,收房屋九間,付400元。當時,院子里居住的似乎不止一家。11月4日,魯迅又由徐吉軒陪同,到八道灣見羅姓房主和中保人,交房款1350元,至此完成了對全院房屋的購買。房款加上中保費、契稅和裝修費用,合計花費4300多元。

看房、議價、辦各種契稅、籌借款項等,幾乎由魯迅一人完成。魯迅曾通過教育部的同事齊壽山借了500元,利息一分三厘,期限三個月。

1919年魯迅日記摘錄

魯迅選定這所三進四合院的一個原因,是考慮到作人和建人都有孩子,需要較大的場地玩耍。老朋友許壽裳看了院子,感嘆說,簡直可以開運動會![3]周作人的兒子周豐一也在回憶文章中說,雖然院子里種了好幾棵樹,但他小時候和舅舅還能在院內練習棒球。[4]

從前公用庫胡同的大門進入周宅,前面是坐北朝南三套罩房,一套3間,共9間;中院有北房三間,中間的堂屋后面接出一間,在北京俗稱“老虎尾巴”,中院東面有個夾道,通到后院,后院最寬敞,有北房9間。

周家買得宅子后,對院子和房屋進行了改造。

院里還安裝了當時頗為先進的自來水管道。那時北京公用自來水還不成系統,獨門獨院安裝此類設施,花費不貲。魯迅到北京自來水西局提出申請,請人來丈量設計。因為水管要通過陳姓住宅,被陳家索要過路費30元,外加中間人費用5元。單是這項工程,就花了一百多元。

周作人當年3月間離開北京回紹興,與妻兒團聚,一個月后將妻子兒女送回日本省親。原計劃,作人全家在日本一直住到北京的新房適宜居住,直接到北京與母親和兄弟們團聚。但在他逗留日本期間,5月4日,北京發生了學生運動,周作人匆匆只身回國,住到8月份,又趕回東京接來家小。1919年8月10日,周作人一家到達北京。魯迅日記記載:“午后二弟、二弟婦、豐、謐、蒙及重久自東京來,寓間壁王宅內?!?span id="tabhu7l" class="math-super">[5]豐、蒙,是作人和羽太信子夫婦的孩子,重久是作人的妻弟,就是周豐一與其在院子里練習棒球的那個舅舅。周作人日記記載:“九時廿分乘火車出發。十二時十分到北京。徐坤來接?!?span id="mfbnh5d" class="math-super">[6]徐坤是周家的仆人。

八道灣十一號周宅,攝于20世紀20年代

魯迅的日記提到作人一家“寓間壁王宅內”,是因為八道灣新居還沒有修好,紹興會館又不許女眷留宿,魯迅就為他們找了會館附近的房屋暫住。

此后一段時間,魯迅和周作人時常到八道灣視察施工進度,有時還帶著全家人去看新宅。周作人1919年10月19日日記記載:“上午同家人乘馬車出西直門,游農事試驗場,在豳風堂午飯。下午至八道灣新宅一看,五時返?!逼婀值氖?,他沒有提到哥哥魯迅,而其實這一天魯迅是同去的,魯迅日記寫道:“星期休息。上午同重君、二弟、二弟婦及豐、蒙乘馬車同游農事試驗場,至下午歸,并順道視八道彎宅?!?/p>

八道灣周宅的室內裝修,考慮到家中兩個日本籍媳婦的生活習慣,專門修建了日式廚房和浴室。1919年11月10日,周作人攜妻弟羽太重久到八道灣,實地勘察,商量如何修建衛浴設施。兩天后他在日記中記載:“托澤山工程局造日本式房及浴室?!?3日又記:“午出校,至八道灣看裝水道?!边@水道可能指的是浴室的下水道。負責施工的“澤山工程局”,是一家日本公司。

魯迅的日記中沒有記載整個裝修花了多少錢,但不時記載一些雜項花費。如11月26日付木工五十元,29日又付木工一百七十五元,玻璃四十元。至此,“凡修繕房屋之事略備具”。裝修接近尾聲。

購房和裝修的花費,來自出售紹興房產所得、兩兄弟的積蓄和借貸。

1919年11月21日,魯迅和周作人一家搬入八道灣居住。魯迅日記記載:“上午與二弟眷屬俱移入八道彎宅?!敝茏魅巳沼泴懙氖牵骸吧衔缫凭影说罏呈惶枴!?/p>

安頓好了二弟一家,魯迅于12月1日離開北京回故鄉接母親、家眷和三弟一家。他的小說《故鄉》就是以這次回鄉搬家為素材的:

我這次是專為了別他而來的。我們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公同賣給別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須趕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別了熟識的老屋,而且遠離了熟識的故鄉,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門口了。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風抖著,正在說明這老屋難免易主的原因。幾房的本家大約已經搬走了,所以很寂靜。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親早已迎著出來了,接著便飛出了八歲的侄兒宏兒。

因為周作人的兒子在北京,這個跑出來迎接“我”的宏兒,應該是三弟建人的孩子,但建人的孩子實際年齡沒有那么大——魯迅在這里做了虛構。如果寫實,則只好讓老母親抱著“宏兒”出來迎接“我”了。魯迅不會那么寫,因為他還要為這個侄兒安排更重要的任務:同閏土兒子水生一塊兒玩耍,就像小說的敘述者“我”小時候同閏土一起玩耍一樣。所以這孩子的年齡一定要足夠大。魯迅設定兩代小伙伴的目的,是讓小說主人公借以思考人生的循環延續:

我躺著,聽船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地步了,但我們的后輩還是一氣,宏兒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愿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展轉而生活,也不愿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

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這里說的要過新的生活,要為船艙里的孩子們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自然包含了對北京大家庭生活的憧憬。

從小說中看,離鄉一行似乎只有“我”、母親和宏兒。其實,同行的還有周建人夫婦和他們的另一個孩子,當然,還有魯迅的妻子朱安。魯迅日記才是實錄:“二十四日晴。下午以舟二艘奉母偕三弟及眷屬攜行李發紹興,蔣玉田叔來送。”

1919年12月29日,一行人到達北京。魯迅當天日記記載:“晴。晨發天津,午抵前門站。重君、二弟及徐坤在驛相迓,徐吉軒亦令劉升、孫成至,從容出站,下午俱到家。”周作人日記記的是:“至東車站。午大哥同母親、大嫂、喬風、芳子及二兒至京,二時返宅?!?/p>

八道灣十一號里,聚齊周家三代十二人:母親,三兄弟、三妯娌;周作人的三個孩子:豐一7歲,靜子5歲,若子3歲;周建人的兩個孩子:馬理2歲,豐二1歲。

大團圓帶來了興奮和新鮮感。八道灣附近有不少好去處。由前公用庫胡同往東,可到新街口南大街,從新街口到護國寺一線,雖然比不得前門外和西單的繁華,但也頗為熱鬧。紹興一行到京第三天,周作人就陪著三弟“至新街口一游”。

這一年的春節(1920年2月),周家過得很溫馨。魯迅日記記錄了周宅的祭祖活動:“休假。舊歷除夕也,晚祭祖先。夜添菜飲酒,放花爆?!?/p>

交通也還算方便。孩子們可以在門前坐上包月的洋車去方巾巷后面東華門的孔德學校上學。魯迅和周作人上班,一般乘路邊等活兒的洋車。

周作人在回憶錄里描繪了他自己上班所走的路線:

從新街口往南,在護國寺街東折,沿著定府大街通往龍頭井,迤邐往南便是皇城北面的大路了。這一路雖是冷靜平凡,可是變遷很多,也很值得講。第一是護國寺,這里每逢七八有廟會,里邊什么統有,日常用品以及玩具等類,茶點小吃,演唱曲藝,都是平民所需要的,無不具備,來玩的人真是人山人海,終年如此。這稱為西廟,與東城隆福寺稱作東廟的相對,此外西城還有白塔寺也有廟會,不過那是規模很小,不能相比了。第二是定府大街,后來改稱定阜大街,原來是以王府得名,這就是清末最有勢力的慶王的住宅,雖是在民國以后卻還是很威風,門前站著些衙兵,裝著拒馬。后來將東邊地方賣給天主教人,建造起輔仁大學,此后他們的威勢似乎漸漸的不行了。第三是那條皇城背面的街路,當初有高墻站在那里,墻的北邊是那馬路,車子沿墻走著,樣子是夠陰沉沉的,特別在下雪以后,那靠墻的一半馬路老是冰凍著,到得天暖起來,這一半也總是濕淋淋的,這個印象還是記得。那里從前通什剎海的一座石橋就有一部分砌在墻內,便稱作西壓橋,和那東邊的橋相對,那邊的橋不被壓著,所以稱為東不壓橋。西壓橋以北是什剎海,乃是明朝以來的名勝,到了民國以后也還是人民的公園,特別是在夏季,興起夏令市場,擺些茶攤點心鋪,賣八寶蓮子粥最有名,又有說書歌唱賣技的處所,可以說是平民的游樂地。我雖然時常走過,遠聞鼓樂聲,看大家熙來攘往的,就可惜不曾停了車子,走去參加盛會,確實是一回遺憾的事情。[7]

周宅的房屋怎么分配呢?

先從后院說起。最后一排有房屋九間,坐北朝南,稱為“后罩房”,三間一室,共三室。周作人一家住西頭三間,建人一家住中間三間,東頭三間用作客室??头坷锞幼〉闹饕侨毡居H戚,因為后院婦孺較多,且不安靜,其他客人來居住并不很方便。據周作人的兒子周豐一回憶,他的舅舅羽太重久曾在這里住了好多年。有一次,豐一在舅舅房間的墻上寫了“笨蛋重久”幾個字,雖然毫無惡意,舅舅也不以為意,但遭到母親的嚴厲批評。[8]1922年烏克蘭詩人愛羅先珂來北京時,也住在這房里。此后,在這里住過的客人,有紹興同鄉,有日本朋友,還有東北軍閥張作霖當政時被殺害的李大釗的兒子李葆華,清黨時的一位劉姓女士等等。

到八道灣參觀的人,都很關心魯迅住哪個房間。事實上,魯迅住過的地方至少有前罩房、中院的老虎尾巴和西廂房三處。四合院的后院是整個宅子中最安靜最隱蔽的地方,應為最重要成員所居。但在八道灣十一號周宅,老母親和長子都沒有住后院,原因如前所述,可以用“兒童本位”理念來解釋。房屋分配,應該是在魯迅主持下進行的吧。被人們指為魯迅寫作《阿Q正傳》的那幾間房屋,即前罩房挨著大門的三間,窗外有兩株丁香,現在通過照片還能想象當年丁香花開的景象。隔壁三間曾被用作會客室。清華大學的梁實秋來訪,就在這里見到了魯迅:

臨街一排房子算是客廳,地上鋪著涼席,陳設簡陋。我進入客廳,正值魯迅先生和一位寫新詩的何植三君談話,魯迅問明我的來意便把豈明先生請出見我。[9]

前罩房魯迅住室,魯迅在此創作了《阿Q正傳》

這幾間會客室,有時候也可以供客人留宿。因此,魯迅住在這里容易受到打擾。又因為臨著前公用庫胡同,可以想見,雜音不少。

而且魯迅住前院,給人一種當“看門人”的感覺。

母親喜歡安靜,住中院,既離大門較遠,又不和孩子們在一起。此中可能還有一個原因,老太太不愿與兩個日本媳婦住在一起,而需要大兒媳在身邊照顧。中院北房三間,西邊一間為老太太的臥室,東邊一間為魯迅妻子朱安的臥室,中間堂屋兼作洗漱和吃飯的地方。堂屋后接出的一間,稱為“老虎尾巴”,為便于采光,安裝很大的玻璃窗,窗下擺一個長木炕。冬天,為了節省爐具和煤炭,魯迅就睡在這木炕上。2012年大雜院開始拆遷,臨時搭建的房屋拆掉后,“老虎尾巴”的本來面貌清楚地呈現出來。這種安排正合魯迅之意,除解決取暖、采光問題外,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如此一來,他和妻子就可以不住在一起了。魯迅夫婦琴瑟不調,即便同在一個屋檐下,也處于分居狀態。魯迅后來搬到阜成門內宮門口西三條二十一號,也將北屋三間改造成同樣的格局。

中院西屋三間,魯迅也住過。這一帶地勢低凹,每逢下雨,即成水坑。魯迅遷走之后,周作人將此室改作書房,取名“苦雨齋”。

周建人在紹興女子師范教書時的學生許羨蘇,是作家許欽文的妹妹,1920年報考北大,因學校公寓不收未入學的學生,她找到周建人,在周家借住了一段時間。許羨蘇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學校之后,周末或假期還常和另一位同鄉俞芳一起來八道灣看望魯老太太。她后來一直與周家保持良好關系,還曾到阜成門內魯迅家借住。

院子西北的小跨院,曾為魯迅的同鄉章川島一家所住,后來成為民俗學家江紹原一家的住宅。

周家的長子、周宅的當家人魯迅,在這個大院子里雖然不能說是真正的“看門人”,但也給人一種處于漂泊狀態的印象,似乎預示著他不能在這里久居。

一家人關系親密的時候,這些當然都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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