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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梁太后

興慶宮內。

小梁太后正在低頭看著奏報,她如今才三十多歲,正是風華正茂。雖然丈夫已經死了十多年,但她作為執政太后,自有順心如意的美男子侍奉。

只是她雖然身為女兒身,卻不好享樂,只一心想建功立業,甚至屢次親臨戰場,指揮戰役。如今身上,還有戰場上受過的傷痛。

她這一生,從出生起,就開始斗了。她不懼斗爭,甚至熱愛斗爭,而她斗到如今,沒有輸過。

她出身于一個漢人之家,這在以黨項人立國的西夏來說,是個弱項。可她的姑母,是元昊的兒子毅宗李諒詐的皇后,所以,她十三歲起,就成為大夏國的皇后。

姑母一直是她的偶像。當年姑母本是毅宗舅父沒藏訛龐的兒媳,因為皇后是沒藏訛龐的親生女兒,姑母的小姑子,姑母得以經常入宮。不久之后,就與毅宗私通。

而毅宗早就深恨舅氏專權,姑母適時送上沒藏訛龐父子謀反的證據。毅宗下令將沒藏訛龐一家滅門,而姑母踩著夫家滿門的人頭,登上了皇后寶座。

毅宗英年早逝,此后是姑母所生的兒子惠宗繼位,就要在梁氏家族中選擇一名女孩成為新皇后。而當時的她,就是從一干親姐妹堂姐妹中殺出重圍,成為了中宮皇后。

或許是元昊當年登基時,殺母殺舅,殺妻殺子,就注定了西夏每一位皇帝,都要面臨極殘酷的與至親的權力斗爭。

小梁氏身上的每一處傷,都標志著她生平經歷過的每一次斗爭。她小腿上的傷,是她在閨中與姐妹相斗的勝利標志。而她脅下的這一處傷,則是那場驚心動魄的家宴中留下的。

那場家宴,是西夏最高權力的一場生死之爭,而她,處于這三人的權力夾縫中。

在父親眼中,她是他的骨與血,理所應當要為他所用。在姑母眼中,她給了她皇后之尊無上榮耀,自然要聽命于她。在丈夫眼中,她與他是帝與后,他們擁有共同的孩子,命運共為一體。

她讓他們相信自己只能為他們所用,他們放心地爭斗。而最終,在世人眼中,她的姑母、她的父親、她的丈夫,在一年之中先后而死。

攝政太后、當朝皇帝、國舅權臣,這些擋在她前面的人都死了,所有的記錄都被她銷毀,誰也不知道西夏權力最高的三人是怎么死的。

這件事將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甚至會成為千古懸疑。

而唯一的結果,就是她抱著三歲小兒,成為了西夏真正的主宰者。

雖然她成了執政太后,但這畢竟是一個黨項人建立的國家,各部族勢力龐大,而她作為一個漢女,為了坐穩王座,就必須要發動戰爭。

只有面臨戰爭,西夏作為小國,所有的對內矛盾都要放下,一力對抗大國之戰。在戰爭中,她可以讓不臣服的人去送死,可以提撥忠誠于她的人,她能夠把所有的資源掌控在手中進行調控。

最終,把所有還不屬于她的權力,全部變成她的。

剛開始,她不免如歷代太后那樣,要借助于母族的力量。她重用兄長梁乙逋,去統率三軍。然而當梁乙逋因為掌控到權力而漸漸自大的時候,她借著梁乙逋率兵攻打宋朝的環州吃了敗伏為由,踢開梁乙逋,親自率軍出征。

那一年,她才二十三歲。

她能夠親率三十萬大軍,令行禁止,指揮若定。而軍中老將告訴她,就算是成名的大將,想要帶好超過兩萬人的軍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奉承她是天生的將才,而她,亦是如此自得。

她親自指揮夏軍猛攻環州城,惡戰七日,她與將士們一樣身披甲胄,七天七夜,不曾更衣沐浴,她與將士們吃一樣的食物,一樣上陣殺敵。

環州之戰雖然沒取得勝利,但她卻從此奠定了親自掌軍的權利。而回朝之后,她更是秘密與大遼取得聯系,當時還是耶律乙辛當朝之時,極力支持她對大宋的戰役。而她在掌控住國內外局勢之后,就迅速殺了梁乙逋。

她有足夠的能力執政,母族不再是她的依靠,反而成了與她瓜分權力的人。她不需要母族了,所以,她連自己的母族全家也殺了。

過了兩年,她再次親率五十萬大軍,挑起對宋戰爭,而這次她大勝而歸,不但攻陷了大宋的金明寨,還把捉到的俘虜送到遼國去表功。

自然,這場戰爭中,她也添了許多傷痕,但她并不懼,因為那些是她的勛章。

在老帥章楶的指揮下,大宋開始實施堡壘戰術,在宋夏邊界修筑堅固的堡壘,逐步蠶食西夏的疆土。在各部族的請求之下,她起傾國之兵,號稱百萬,實際兵力四十余萬,欲攻無平夏城。

在金明寨一役大勝之后,與大宋僵持的這幾年,她雖然沒有發起大戰,并沒有閑著。她讓能工巧匠發明了“飛石激火”,又針對宋軍的壕溝大量制造高車作為攻城利器。準備數年,又與大遼約通消息,聯手作戰。

然而,她親臨戰場,晝夜不停地猛攻了十三天,平夏城依然固若金湯。不是將士不肯用命,而是各部族人心不齊,甚至她的兒子在奸臣煽動下企圖作亂,后續糧草不能及時供應,甚至連大遼的聯軍,也沒能及時趕來。

她只能撤軍。撤軍途中,天降大雪,人馬凍死無數。章楶又乘機埋伏,軍心潰散,險些不可收拾。

為了挽回士氣,她當機立斷,在數萬將士的面前,以刀剺額立誓,這才收羅了軍心,平安得歸。

她摸了摸臉上的傷痕,女子誰不愛美,何況她曾經美冠后宮。可有了那樣難看的刀疤,她回來之后,甚至不肯再看鏡子。

可這一切是值得的,只要她還是至少無上的太后,那就是值得的。

她回來之后,將逆子軟禁,將慫恿他的奸人處死,至于其他那些暗搓搓不服她的人,沒關系,她會慢慢一個個地收拾掉的。

她是手握軍權的執政太后,她的意志至高無上。

這時候,她聽到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小梁太后不悅地道:“何人在外喧嘩?”

門開了,蕭常哥與耶律大石走進來,身后帶著十余名遼國士兵,以及一個端著酒壺的內侍。

小梁太后詫異地站了起來道:“你,你們是誰?”說到最后,她雖然強力自持,但聲音也不由地有些顫抖。

蕭常哥肅然道:“大遼皇帝受夏國主李乾順所請,派臣永興宮使蕭常哥、翰林承旨耶律大石,助夏國主清君側。”

小梁太后聽了這話,先是震驚,轉而怒氣上涌,甚至蓋過了恐懼:“受乾順所請?我是乾順的母親,他年紀尚小,我是攝政太后。我沒有發國書,誰敢去大遼請旨?”

耶律大石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的臉上有刀割的兩道傷痕,聽說那是去年大敗時為了穩定軍心,而當著三軍之面自己割的。

那真是一個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的女人。她另一半臉上明艷照人,更顯得這半邊傷疤可怖駭人。而此時她臉上的肌肉在輕顫,她努力想保持鎮定,甚至還想以此來鎮住他們。

然而此時的小梁太后在蕭常哥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他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文書來,扔到小梁太后面前,道:“這是你們國主親手寫的國書,他已經成年,我大遼上國,只承認一國之主。梁氏,這是大遼皇帝賜你的一壺酒,你還是喝了吧。

小梁太后看著一臉公事化的蕭常哥,看著他身后的衛兵,看著端著毒酒的內侍,臉上神情,從被冒險的震怒,漸漸變成不能接受的恐懼。

她喃喃道:“乾順呢,叫他過來,叫他過來,叫他過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瘋狂,她胡亂地在人群中搜索著熟悉的人。忽然間她的眼睛越過眾遼軍兵士,看到了那畏畏縮縮躲在后面的內侍。她認得,那是她兒子身邊的人。

她忽然笑了:“你躲什么,你去叫乾順來。”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剌耳起來:“他敢與我爭位,就不敢自己站在我面前嗎?他敢請外人來毒殺他的母親,就不敢親眼看看我是怎么死的嗎?”

那內侍無奈,硬著頭皮上前,強作鎮定張了張口,終究不敢直視小梁太后的眼睛,只得垂下頭道:“吾主說,他既已將一切事情稟請上國處理,就一切皆由上國做主。”

小梁太后不能置信,瘋狂地叫道:“上國?上國?什么樣的上國是叫兒子殺死母親,什么樣的上國是可以越過滿朝文武,毒殺一國太后,毒殺一個攝政太后?”她聲音凄厲,如猿啼:“乾順,乾順,你膽敢出賣大夏,一國的國體,都叫你踩在腳底下了;你膽敢弒親殺母,你這個沒有人倫的畜牲,你哪配做一國之君?”

她的聲音越過宮殿,傳到空曠的夜空中,驚起梟鳥嘶鳴,聽來格外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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