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博洛

所有士卒都看著朱以海。

朱以海說道：“之前朝廷對不住你們。軍中欠餉，很多事情，孤就不計較。但是入城之前，孤與方大都督三令五申，嚴守軍紀，你們不知道嗎？一些小偷小摸也就算。”

朱以海走了下來，一腳踹在一個士卒身上，大罵道：“萬立三，看人家姑娘漂亮，就動手動腳，人家不從，你光天化日下強奸殺人，是不是？”

朱以海不等他回答。又走到下一個士卒身前，大罵道：“人家城北徐老翁，就是一個貨郎，身上才有幾個錢，你殺人奪財，就沒有想想，他一家怎么活啊?”

朱以海對著這些士卒，一人一腳，歷數罪行。

朱以海又回到了點將臺上，看著下面的士卒，情緒平靜，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軍隊是最大的暴力機器。

自從大明軍餉不足，大明軍隊的軍紀就是一個笑話。

沒有軍紀的軍隊。不僅僅禍害地方。也很影響戰斗力。

整肅軍紀，這一件事情是很難的。

大明軍隊是有兵變的老傳統了。

從明中葉就開始了死在兵變中的文臣武將從來不少。

給錢的時候容易，整肅軍紀就不容易了。

朱以海說道：“你們之中，還有很多小毛病，孤就不說了。今日是給諸位提個醒。馬漢。”

“臣在。”

“將這些違背孤與大都督軍令的敗類，斬立決。”

“是。”

朱以海說過之后，似乎才想起什么，問道：“大都督，怎么看？”

怎么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怎么看？

方國安嘴唇微動，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下去了。

他麾下的軍紀，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他三令五申，今日觸犯軍法的就不只有幾十個人。都習慣了，哪里是一道命令能改的。

甚至方國安自己，也沒有將軍紀多當一回事。

他也習慣下面人劫掠。

但是今日，朱以海將違背他方國安的軍令拉出來。將朝廷與方國安綁在一起。

方國安怎么能說一個“不”字。

這事情不捅出來，也就罷了。上了臺面之后，方國安允許有人違背自己的軍令不受處罰，今后就不用想帶兵的事情了。

誰也不會將方國安的軍令當一回事。

只能說道：“殿下所言極是。”

馬漢得令。帶著本部人馬。將幾十個違背軍紀的人，斬首示眾。

一瞬間。方國安感覺麾下將士對朱以海有一種微妙的變化。

方國安心中感受到一道道無形枷鎖，套在他身上，看不見，摸不著，也瞧不明白。但就是有。這讓他很不舒服。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士卒來報：“韃子大兵到了。”

方國安心中雜念頓消。他無心想這個問題了。

不僅僅他。其他人也為之一驚。

朱以海很清楚，所謂清泰門大捷，不過是利用了韃子驕狂之心。而今，這樣的機會，再也沒有了。剩下都是硬仗了。

此時此刻，可以說韃子的任何缺點，唯獨不能說的，就是韃子的武力。

十八個月，打穿北中國，打過長江去。兵鋒之勝。當世無雙。

“但是硬仗，也是要打的。”

朱以海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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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洛帶著數萬大軍來到杭州城外的時候，是六月十五日。

博洛問身邊的人說道：“阿布圖，沒有消息嗎？”

“回稟主子，前面來報。阿布圖的人頭已經掛在杭州城頭了。”

“廢物。”博洛說道。隨即摸著自己的扳指。

博洛今年三十多歲，乃是老奴第七子阿巴泰的三兒子。

相貌堂堂，頗有氣度。

因為是偏房所生，阿巴泰向來不在繼承人之中。阿巴泰自己也沒有這個想法。阿巴泰這一脈在宗室中從來以忠厚老實著稱，誰當皇帝忠于誰，叫做什么做什么？最為安分。

博洛是阿巴泰最有出息的兒子。

十幾歲就從軍，出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危險。打起仗來，都驚得阿巴泰一身冷汗。簡直是玩命。

阿巴泰親手給博洛造了一個扳指，上面刻了一個：“靜”字。

就是提示博洛冷靜。不要一打仗就上頭。

摸著扳指上的刻痕，博洛心中的怒氣一點點消散了。

這一路走來，打得太順，損失最大的也不過是揚州之戰。史可法是真的死戰，其他將領都是望風而降。

橫掃江南，并不是沒有傷亡的。但是一下子死了三十多個八旗兵。已經是最大的損失了。

不過，博洛很清楚。

師老兵疲，將士思鄉。降軍眾多，不習水土。等等原因。打下去，未必不行，但其實有些不合適了。

“打了杭州就收兵吧。”博洛心中暗道。

老奴時代，就傳下來的規矩。對于明軍中敢反抗的軍隊，要不惜一切代價給干死。如渾河血戰中的浙軍，盧象升的天雄軍。

撤軍是撤軍，但不妨礙他要先滅了杭州城中的明軍。

博洛帶著親衛，圍著杭州城轉了半圈，來到了杭州城東南方向。看著這一座小山，立即說道：“在山何名？”

“鳳凰山。”

“田雄。”

田雄大步走了進來，他頭發上剛剛刮成金錢鼠尾，還能看見青茬，行禮說道：“末將拜見貝勒爺。”

田雄是黃得功部將，將弘光與黃得功出賣給韃子，才得到了重用。

博洛說道：“起來吧。”

“喳”

“杭州的地形，你也看了。”

“看了。”

“你覺得該怎么打？”

田雄說道：“回貝勒爺的話，末將看了杭州城外，湖泊縱橫，很多地方，連攻城器械都擺不下來，唯一能用的地方，也只有鳳山門外。”

“杭州城南邊，有鳳凰山，山并不高。卻正好在城墻外面。如果攻鳳山門，則從鳳凰山上居高臨下，攻我側后。”

“但如果拿下鳳凰山，鳳凰山就是天生的敵樓。居高臨下，弓弩火炮能夠直接壓制城頭，如此杭州城墻就成了擺設。必能一鼓破城。”

“剛剛末將也看了，鳳凰山上明軍的營寨，很是潦草。是剛剛修建。此刻進攻，正是時候。”

“好。”博洛說道：“那我就拜托田將軍了。”

“是，不，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