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是被詛咒之地，他們這些人是被詛咒之人。

他們被認為是蚩尤殘部的后代，蠻夷、野人之類的蔑稱多不勝數。

不過得益于如此排擠，加上地方窮，北海諸國擁有極大的自主權，殷商歷代帝王都默認這鬼地方只要臣服即可，稅都懶得來收。

況且也收不上什么東西。

“此人身俱邪法，非凡俗之力能解決。”

袁福通沉思片刻，說道。

他現在對術法神通之類的事物很警惕，畢竟在大風坡不知不覺踏入了幻境之中沒多久。

“可以解決！”石海見他猶豫，激動道：“賢侯莫不是忘了軍隊煞氣！”

袁福通聽到煞氣二字，便知曉石海救國的法子。

在這個神話世界，塵世對修行者而言絕對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攀升仙道者，需六根清凈，壓制欲望。

若在塵世待久了，會沾染紅塵之氣，本消除的欲念會重新滋生，悄無聲息便化作了心魔，防不勝防。

天下有靈智的凡類，皆屬人道羣生，離開人道去攀升仙道，再回到塵世自然會受到排擠。

人籍都被開除了。

而相對于紅塵氣這種較為溫和的排擠，軍隊煞氣便具有十足的攻擊性了。

因韓青的“科普”，袁福通對軍隊煞氣的了解比石海更加深刻。

三千帶甲的職業軍人組成的軍隊，便能產生煞氣。

普通修行者遇到，便會被封住渾身法性，除非有強大的神通或法寶，否則根本動用不了一絲一毫的法力。

軍隊數量越多，產生的煞氣就越龐大。

這是一種規則，對凡俗種類的保護機制。

至于封神大劫開始后，為何方外仙人無懼煞氣紛紛下場……袁福通認為是大劫的到來，令規則發生了改變。

“據我所知，若想形成煞氣，需有三千帶甲。”袁福通頓了頓，對石海微嘆道：“可我國僅有八百守備，甲胄不滿五十，即便石國周圍的國家都愿出手相助，恐怕也湊不出三千帶甲軍隊。”

之所以崇城乃至殷商不擔心北海諸國自主權太大，就是因為北海實在太窮了。

人都吃不飽，哪里來的余力組建軍隊？

誰料石海語出驚人，立刻壓低聲音道：

“賢侯，有甲胄，那古戰場剛出現時并不危險，后來才有恐怖的異象。當時被地牛翻出來許多甲胄，能夠武裝數千人的軍隊，不知是哪個時代的神異之物，竟半點不腐朽！

當時我叔父命我們將甲胄搬走先藏起來，防止……”

說到這里，石海有些不好意思。

眼睛越聽越亮的袁福通心領神會，知道他防什么。

——防鄰居。

袁國除了這座城池的子民外，還有不少都在外邊放牧，難以統計數量。

這些牧民沒什么國家概念，只會跟著草場走，經常會走到他國境內。

石國侯把甲胄藏起來，正是怕有國外牧民看見石國得了那么多甲胄，消息傳了出去，遭鄰國眼紅打主意。

人心難測，面對能夠武裝一支軍隊的甲胄，再好的關系也會煙消云散。

愛兄弟國還是愛上古甲胄？

袁福通猶豫一秒都是對甲胄的不尊重。

“藏這么多甲胄！你們想造反啊？！”

他裝模作樣驚愕不已，雖說殷商那邊沒有規定，但北海之外的北地諸侯也絕不會答應“蠻夷”擁有成規模建制的軍隊。

北海往南一馬平川，殺過去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

可還沒等石海說話，袁福通便摟住他，壓低聲音道：

“你老實說，有多少套？”

石海臉色掙扎片刻，伸出四根手指。

“奪少？四千？！”

袁福通瞪大眼睛，四千套來自上古戰場，不會腐朽的甲胄！

難道是涿鹿大戰時所遺留？

石海點頭，“若賢侯愿出兵，必有重謝！”

袁福通卻提起警惕，瞇著眼問道：

“甲胄是你們藏的，那方士操控了石國高層，豈會不知甲胄藏在哪里？他有多大道行連煞氣都不怕？我對使者掏心掏肺，使者可別騙我……”

“他當然不知……其實連我叔父都不知道我們把甲胄藏哪兒了。”

石海見袁福通并非五大三粗的莽夫，會被利益蒙蔽雙眼，只得長嘆一聲，全盤托出。

石國侯并無子嗣，加上年邁難以處理政務，便將國內大小事皆交給了石氏子嗣。

誰有能力，誰便是下一代石國侯。

挑選繼承人之事在他的威望下，原本是以和平的手段進行。

但上古甲胄出現后，老侯爺便無法約束家里的子嗣了。

與其說是聽他的命令藏起來，不如說是幾個繼承人借助命令瓜分了甲胄。

但幾人藏好甲胄在返回國都的路上，卻得知有方士控制了侯府，國內士卒還被喂了詭異的符水，變得猶如鬼魅一般不聽他們調遣。

九死一生逃出來后，只能放下芥蒂，分頭求助鄰國。

權力的爭奪在哪里都有，北海民風彪悍，真爭奪起來，只會更激烈血腥。

若非附近幾個國家草場勉強足夠自給，打起來也是早晚的事。

袁福通松開石海，笑道：

“原來如此，你我乃兄弟之國，你家侯爺出事，本侯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石海聞言，還沒來得及開心。

只見袁福通直起腰轉頭問道：

“何大司徒，你覺得呢？”

靠著圍墻聽了許久的大司徒何應星，出現在門口。

他對袁福通先行禮，而后抬頭緊盯著石海，語氣不緊不慢道：

“使者分得多少甲胄？能給我們多少？你可想好了再說，我家侯爺今日才活撕了一頭妖魔，尸體就在城門口掛著，幫你殺個方士自然不在話下。”

石海知道得出血，咬牙回答道：

“我得了一千五，只要侯爺出兵，一千套甲胄奉上！”

何應星微微搖頭，“不夠。”

石海瞠目結舌，一千套都不夠，這是有多貪心！

難不成全部都要？！

這時，袁福通伸出兩根手指，笑道：

“兩千五百套！”

石海啞然，微微張嘴，“我哪來的兩千五……”

何應星雙手攏袖，語氣幽然道：

“有，石國未來的千歲，足足有四千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