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馮府。

“你這院子挺不錯的。”柴紹跟著馮智彧走在這新馮府內，開口評價道。

“花了不少錢吧？”

“沒花錢。”馮智彧聞言搖頭。

“之前我與哲威他們出去玩兒，后來不是給您府上送了一些酒水么，哲威當時說要在今年秋狩的時候給我弄一張虎皮，還是一張完整的虎皮。”

“當時我就說，虎皮就算了，以他的身份去做這種事情，我擔心陛下扒了我的皮。”

“因為當時已經決定要擔任太子少師，所以就讓哲威幫我尋個住處。”

“倒不是我二哥的那座宅邸不好，但畢竟小了些，而且還是在長興坊，太子是要讀書的，不太適合。”

“所以……”柴紹聞言挑了挑眉，微微點頭。

“是哲威出的錢？”

“也不是。”馮智彧又搖頭。

“當時哲威是應下來了，不過杜構說讓杜荷去，說是我給杜相送藥一事，再加上我初到京城的時候不是跟杜荷鬧了點兒不愉快嘛，杜構說杜荷想要向我賠罪。”

“原來是這樣……”柴紹聞言微微點頭，但旋即臉上就浮現起了好奇的神色。

“不過……你那藥是哪里得到的？竟然真的有效！”

……

此次唐軍北伐已經跨年了，當初答應杜家的藥自然也早就從嶺南到了長安。

只不過當時馮智彧并不在長安，是由馮智戴把藥送去了杜府。

最后證明，馮智彧所言非虛，杜如晦的肺癆的確是好了，雖然直到現在還沒有好利索，但已經差不太多了，宮中的御醫診斷過后說只要靜養一段時日便差不多了。

“偶然所得。”馮智彧輕描淡寫地將其略過。

“癆疾是不治之癥嘛，當時年紀還小，聽說那藥能治癆疾，就想著試試看，沒想到還真是有效。”

“若是放到現在，恐怕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然后就會將其當做騙子，一笑置之吧。”

“是啊……”柴紹聞言也是頗有感慨。

“也只有孩子才會如此，等成了年之后，就鮮少會相信這種話了，在遇到常識中不可能的事情時，只會下意識的認定就是不可能的，而不是想著去試試。”

“以現在的我……”說著說著，柴紹突然搖頭失笑，笑容中滿是自嘲。

“就算是相信那是真的，也會第一時間去思考這人是不是帶著別的心思靠近我的……”

“這人啊……”

“這有什么的？”馮智彧一邊笑著一邊打開了書房的門。

“人嘛，總是要變的。”

“沒有人能夠永遠的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就算是有這樣的人，赤子之心也只是他外顯的一部分，在赤子之心的背后也仍有著各種考量。”

“畢竟，光靠著赤子之心……在這個時代可活不下來。”

“而且，君子之國是不存在的，所以道德這東西……”說著，馮智彧搖頭，自嘲一笑。

“有自己的標準便好，只要能夠控制在既定的范圍之內，問心無愧便好。”

柴紹聞言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蹙眉。

……

書房內早就有下人收拾好了，火爐也升了起來，爐火上的水壺咕咕的冒著熱氣。

“您坐。”馮智彧一邊泡著茶，一邊說道。

柴紹點了點頭，依言而坐。

“您見諒。”看著柴紹那不習慣的樣子，馮智彧笑了笑。

“自幼被家父和兩個兄長寵溺慣了，所以不喜歡跪坐這種難受的方式，所以這些地方都是一些比較舒適的胡椅。”

“這是胡椅？”柴紹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

“這個花紋和制式，倒是很像咱們漢人造的。”

“的確。”馮智彧點了點頭，燙了燙杯子，開始沏茶。

“是以胡椅為原型，讓漢人工匠制作的，理應如此。”

“怪不得。”柴紹點點頭，接過馮智彧遞過來的茶杯淺啜一口。

“嗯？”

“晚輩喝不慣正常的茶，這是晚輩在高州那邊發現的，雖然不及茶那般滋味豐富，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馮智彧笑著解釋說：“您若是喜歡，回頭帶點回去。”

……

后世的炒茶是茶圣陸羽發明的，而陸羽是唐代中期的人，現在還沒出生的。

初唐乃至更早的茶，其實是很復雜的。

泡的不是茶葉，而是姜、花椒、茱萸等香料，沖泡或者是煮過之后飲用，品嘗的是各種香料的味道以及不同香料結合之后所產生的新味。

那種茶，馮智彧喝不慣，再加上家在高州，正好與后世名茶之一的鐵觀音距離很近，所以馮智彧才鼓搗了炒茶。

在沒有各種科技小甜水兒的時代，茶也是馮智彧唯一喜歡的了，比黃酒更喜歡。

不過馮智彧并沒有加以推廣，更別說達到明清時期的那種高度了。

里面的原因很多，產量、人工和技術，都是因素，少說也得個十幾二十年的才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量產，而馮智彧出生到現在也才二十二歲，就算是他生下來就開始搞，都不見得能量產。

……

“嗯……”柴紹以品茶的方式細細的品味了一番，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怎么說呢……味道很是不錯，但更多的還是新奇，不是說不好，只是想要讓人們接受的話……”

“晚輩沒有打算讓人接受。”馮智彧笑著，輕啜了一口杯中茶水。

“這東西的產量并不高，工藝也很是繁瑣，此前也就是給家父和兩位兄長送一些，別人的話……您也知道我們馮家在嶺南的情勢，沒有多少值得晚輩以平輩甚至是晚輩之禮相待的。”

“那趙郡李氏那邊?”寒暄的也差不多了，柴紹借機切入正題。

“他們啊……”馮智彧聞言笑笑。

“您可能不相信，茶葉這東西是一柄利刃，會對整個大唐的周邊局勢都產生很大的影響，所以我不會輕易交給他人。”

“當年給趙郡李氏的，其實不過是一個好做且能長期賺錢的小買賣罷了，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那就是白撿錢。”

“可能趙郡李氏覺得是我在捧他們的臭腳吧，所以一直以來態度還挺高傲的，只不過啊……”

馮智彧聞言，低頭看著杯中茶水：“一堆樹葉罷了，讓誰做不是做？”

“樹葉？”柴紹聞言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