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二哥還是很不錯的。”說到馮智戴，就連李世民也不由得點頭。

“你二哥能力出眾，只是啊……”

……

這話聽起來跟那種寒暄客套的話沒什么區別，但是說著說著，李世民卻是輕嘆一聲。

“你二哥他能力出眾，大業年間就多次隨你父到洛陽統領精銳之師，宇文化及弒帝禍亂天下之時，他又隨你父南征北戰，穩定安南。”

“后來，耿國公憂國思民，率領嶺南諸部歸附我們大唐，你二哥作為春州刺史，在任期間將春州治理的井井有條。”

“無論是哪方面，你二哥都是個出色的人才，只是可惜……”

說到這里的時候，李世民再嘆一聲，似乎是為了人才的埋沒而惋惜。

“當年，小人進獻讒言，說耿國公有謀逆之嫌。”

“朕本不想理會，然而因為各大世家的緣故，朕也無法置之不理。”

“唉……若不是朕沒有辦法，實在是不想讓你二哥這種人才入京……”

“飛鳥困于囚籠，實非朕之本意……”

“陛下言重了。”馮智彧低著頭，輕聲回道。

“為臣者當為君分憂，這是臣子的本分，家父曾經說過，只需二哥一人便可讓天下安定，讓陛下不再為嶺南煩憂，這便是值得的。”

“若是陛下需要，微臣與家中長兄皆可入京。”

“嶺南馮氏之高潔，朕心甚慰。”李世民微微點頭，臉上滿是感慨。

“不過這倒是不必了，哪怕是小人再多，朕也不能讓耿國公膝下無子承歡啊……”

……

簡簡單單的一段對話，卻是充斥著滿滿的交鋒。

李世民說的雖然是馮智戴當年進京的事情，但其實卻是在暗中提醒馮智彧，當年是你們馮家有反意。

什么？馮家并沒有要反？這并不重要。

馮家，尤其是耿國公馮盎，在嶺南的聲望太高，實力雄厚，這就已經是威脅了，和你是不是真的有謀反的想法并沒有什么關系。

同時，一句小人進獻讒言，再將各大世家拉出來當擋箭牌，瞬間就將李世民自己給擇了出去。

意思是你們馮家如今的境遇跟他這個皇帝沒有關系，都是世家搞的鬼，你要找就找他們，別找我這個皇帝。

畢竟，誰不知道“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但是很顯然，作為嶺南馮盎的兒子，馮智彧也不是傻子。

一句“為臣者當為君分憂”，便將格調拔得很高，再用一句值得便讓馮家立于道德上的不敗之地。

同時，最后再以“若是陛下需要，微臣與家中長兄皆可入京”來結尾，看似是丟了馮氏的人，但實際上卻是以退為進。

在這個時代，無后是一件大事，不管是無后還是讓人無后，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當年馮氏讓馮智戴進京，這是馮氏在表態。

馮智戴是馮家嫡次子，同時能力出眾，聲名在外，讓馮智戴進京，無論是誰都得說馮氏誠意很足。

在這樣的基礎上，李世民要是敢再讓馮智彧，甚至是馮家嫡長子馮智戣進京，那么他的名聲……最起碼在權貴心中的名聲就臭了。

在這個時代，如非特殊情況，都是嫡長子繼承家業的，哪怕是上戰場，如果有別的孩子都是讓別的孩子上，嫡長子則是守家。

馮家當代家主馮盎一共就三個嫡子，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李世民敢讓馮家再把嫡長子送來？

顯然是不敢。

那么，嫡三子馮智彧呢？

也不行。

正所謂凡事都得有個余地，馮智彧就是馮家的余地，畢竟世事無常，如果馮智戣有什么三長兩短的怎么辦？馮家的家業就這么扔了？

所以，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在這樣的情況下，馮智彧一句話就把李世民給嗆了回去。

不見刀光，但言語之間滿是劍影。

……

馮智彧明白，李世民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一邊在心中感慨虎父無犬子，一邊回道：“以后不會有這種小人和讒言了，朕不能讓耿國公出力又勞心。”

“行了，不說這些了，說點兒開心的。”

說著，李世民的臉上帶起了微笑：“朕聽說，昨兒個你在菅玉樓跟人嗆起來了？”

“陛下誤會了。”馮智彧聞言一愣，但很快搖頭解釋道。

“昨夜是一場誤會，再加上房公子和杜公子可能是等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心情有些煩躁，這才導致了誤會的發生。”

“陛下您可能不知道，吊人胃口是那些青樓最常見的手段，畢竟他們也是為了錢，這樣能讓那些花娘的出閨之夜賣出更高的價錢。”

“朕知道。”李世民聞言擺了擺手。

“呃……”馮智彧頓時一塞。

你知道？你今年才三十歲，當了九年的大唐二皇子，當了兩年的皇帝，在除去你給你爹打天下的那些年……

合著你當唐國公公子的那幾年，沒少往青樓跑啊？

……

見馮智彧不說話，李世民也不疑有他，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朕知道這不怪你，畢竟玄齡和如晦的兒子朕還是了解的，他們啊……”

說到這里，李世民輕嘆一聲：“玄齡和如晦是朕的左膀右臂，當年朕沒少虧欠他們，所以希望你能夠大度一些……”

“陛下言重了。”馮智彧聞言趕忙說道。

“都是些誤會，微臣并沒有放在心上。”

“如此甚好。”李世民聞言微微點頭。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朕也知道沒人愿意總是待在這種場合，拘束，朕也是如此。”

李世民說著招了招手，一名內侍便立刻走了上來。

“這是給你的。”李世民示意內侍將東西送過去。

“耿國公心系我大唐天下，朕不能虧待了你們。”

“朕知道，你自進京之后就只與你二哥見了一面，就不多留你了。”

“你們兄弟二人可多團聚些時日，鴻臚客館的房間朕會讓人給你留著，若是你二哥那邊住膩了也可去鴻臚客館。”

“另外你可以放心與你二哥團聚，什么時候想回嶺南了就去鴻臚寺，或者在長安城內找左右武候通報朕也可以，朕會讓鴻臚寺負責安排你回鄉。”

“謝陛下。”雖然還不知道李世民給的東西里面是什么，但李世民都這么說了，馮智彧也只能起身，躬身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