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此事可不是兒戲……”

在長孫無忌俯身貼到馮智彧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后，馮智彧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這是自然！”長孫無忌點了點頭，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世侄應該知道，無論是漢時的匈奴，還是現在的突厥，都會在秋末冬初之時南下劫掠，同時也是在刺探情報。”

“一來是掠奪糧食和財物，幫助草原度過酷寒的冬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刺探我們中原的實力如何，從而判斷他們是否有機會南下，取代中原王朝。”

“這兩年我們大唐天災連連，但草原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也是災情不斷，今年夏天更是遭受旱災困擾。”

“因為旱災，導致他們今年過冬的壓力更大了，所以不到九月他們就開始整備，已有南下之意。”

“陛下的意思是，我們中原不能總是被動防守，如今突厥國力正弱，正是我們大唐反擊的好時機。”

“所以……”馮智彧小心地看著長孫無忌，言語之間有試探之意。

他已經想到了一種情況，但是他很不想通過長孫無忌之口確定這種情況屬實。

“所以，陛下已經做好了決定。”長孫無忌微微欠身，聲音放低。

“李靖將軍為定襄道行軍總管，率領中軍，英國公徐世績為通漠道行軍總管，率領右路軍從東側進攻，霍國公柴紹為金河道行軍總管，率領左路軍順黃河挺進。”

“最后，任城王為恒安道行軍總管，負責鎮守燕云，嚴防突厥東逃。”

“所以……”馮智彧的心中愈發地突突。

“和我們馮家有啥關系？”

“自然是有的。”馮智彧發問，長孫無忌順勢說了下來。

“你的二哥馮智戴，早年間聲名在外，后來為了堵住奸佞小人的讒言，不得不入京隨侍陛下左右。”

“這兩年里，陛下曾不止一次地后悔，說是埋沒了人才，但又沒有什么好辦法。”

“如今我大唐舉兵反攻突厥，急需將帥之才，再加上你代父進京，協助朝廷賑災，理應受到嘉獎。”

“因此，陛下任命你二哥為大同道行軍總管，你為副將，從靈州向西北挺進。”

“一方面截斷突厥西逃路線，二來也可以與李靖將軍和英國公形成合圍之勢，力求一擊而定乾坤！”

“徹底解決突厥之患！”

“世侄。”長孫無忌說完，看向馮智彧問道。

“你覺得陛下的計劃如何？”

“三面合圍，同時截斷了突厥向東西逃遁的可能，自是極好的……”馮智彧聞言強笑道。

“只是，家兄已經有多年沒有領兵了，這兩年在京中更是幾乎沒有什么作為……”

“還有晚輩也是，從未領過兵，陛下如此信任我兄弟二人，晚輩擔心有負陛下重托啊……”

“誒……”長孫無忌聞言擺了擺手。

“世侄過慮，也過謙了。”

“其實方才我沒有說，但以世侄你的聰明，應該勢能猜到的。”

“此番反攻突厥，主力是李靖將軍所率領的中軍，英國公所率領的右路軍為副，你們兄弟二人其實更多的是擔任一個協防的任務。”

“不是陛下不信任你們，而是實在沒有辦法，這一點世侄你應該也清楚，朝野上下妒忌耿國公在嶺南的威名已經很久了，不然的話兩年前也不會逼得你二哥入京隨侍陛下左右。”

“因此，請世侄放寬心，這次出征，你們兄弟二人其實沒什么壓力，只是陛下趁著這個機會彌補一下你二哥，也彌補一下你們馮家。”

“畢竟，從武德五年馮盎兄歸附大唐開始，到后來的小人陷害卻仍堅守本心，再到如今不忘憂心大唐的百姓……”

“天下人欠你們父子的實在是太多了……”

……

看著聲情并茂，甚至隱隱有眼淚流下的長孫無忌，馮智彧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長孫無忌讓他放心的，其實就是他最擔心的，只是這話他沒有辦法說出口。

因為在馮智彧的記憶中，此番大唐反攻突厥，的確是大勝而歸，而且還俘虜了當年逼迫李世民在渭水河畔定下白馬之盟的頡利可汗。

而這位頡利可汗并不是被李靖所擒獲的，也不是長孫無忌口中的第二主力英國公徐世績擒獲的，而是任城王李道宗。

乍一看沒什么問題，但問題大了去了！

在歷史上，大唐反攻突厥并沒有馮智彧兄弟倆的事情，而此番馮智戴所擔任的大同道行軍總管自然也是另有其人。

沒錯，就是任城王李道宗！

也就是說，如果歷史仍舊按照既定的軌跡前進的話，最終擒獲頡利可汗，斬獲此番反攻突厥最大功勞的……將會是他們兄弟二人！

馮智彧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放棄，但很快就被他自己給否決掉了。

首先，看如今這個形勢，他們兄弟倆怕是推辭不掉這次出征的事情了，因為李世民很明顯是打算利用戰功來給他們兄弟二人掛上一副軟枷鎖。

如果李世民鐵了心的話，那就沒有推辭的余地了，畢竟總不能違抗皇命吧？

其次，如果事情真的按照歷史所發展的那樣繼續下去，他們兄弟二人也沒辦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頡利可汗。

那可是大罪，這與馮智彧乃至整個馮家最初的想法都是背道而馳的。

最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駁李世民的面子，真當李世民沒脾氣？

所以，馮智彧思來想去，能夠想到的結果無非就兩個。

要么按照李世民的想法來，要么就掀桌子。

前者馮智彧不愿意，后者的話……馮智彧他爹不愿意。

畢竟，如果馮盎真有和李世民爭一爭天下的想法，那就不會讓馮智彧攜糧進京了，更不會讓馮智戴進京。

不過……

馮智彧雙眼驀地一亮。

“世侄想通了？”看到馮智彧的反應，長孫無忌笑了起來。

“倒不是想通了，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馮智彧終于是露出了笑容。

“陛下為了我們馮家可以說是費心費力了，晚輩自然不會不知好歹，只是晚輩還有個請求，就是擔心有些過分。”

“哦？”長孫無忌聞言好奇道。

“世侄不如說說看，讓我與李靖將軍聽聽看能不能幫上你。”

然而，馮智彧卻搖了搖頭：“就不勞煩齊國公和李靖將軍了。”

“此事還是得與陛下說才行，等回頭看看有沒有機會入宮覲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