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佑搖搖頭不再理他，而司馬夢求就這么重復唱著單句詞，與他同回了堡內。

一夜無事。

元軍探船與值夜宋軍隔海相望，雙方默契的隔開一段距離，互不侵擾。

魚群在這里安靜的巡游，直到第二天，百艦競發，它們這才紛紛避讓。

一艘艘船只上，士兵們面容嚴肅、列陣以待，旁邊黑黝黝的鐵炮口反射著不規則的暗光。

船只以鉗形漸漸靠岸，看這架勢是刻意避開了中心堡，瞄準了兩翼的小城為突破口。

“這些元韃子很雞賊啊。”

從炮口望去的司馬夢求壓著嗓子分析道，神色一改昨日放浪。

“他們應當是想先攻下些小城，在平原上占下一塊地，方便他們駐扎或是起炮。”

副將眼角微抖，駐扎還好，但起炮的話這些堡壘就危險了。

“莫慌。”司馬夢求注意到了身旁之人的反應：“有官家在，定然不會讓他們得逞。”

副將勉強點了點頭，換了個方位，繼續注視著來襲的元軍。

船只靠岸，一張張木架被抽出放下，士卒們自此而下，但并未第一時間就沖上去，而是就地列陣。

火炮在其后上岸，甚至還有幾架南境運來的弩機雜在其中。

最后，軍鼓、編鉦、木梯、車架動物等也被紛紛搬了下來。

過程異常緩慢，但這源源不斷的人數與器物又顯得十分壓抑。

直到象征前進的鼓聲響起，這軍陣才整齊的向前壓去。

副將手心攥拳，這紀律可比平時對付的土著要強的多。

他帶的府兵，哪怕是新募的，也在折沖府值班時見過血。

但他們對付的是那些不想受宋庭管轄的，跑到山上并時不時下來騷擾的部落人，哪里遇見過中原王朝的軍陣。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元軍驅趕著畜牲向兩岸堡壘步步逼近，墻內士卒聽著鼓聲看著外面黑壓壓的人群，手心捏了把汗。

“什長，差不多兩百步了，要不放一炮……”

士卒聲音微微顫抖。

“不行，堡內彈藥有數，咱們這又是舊式火炮，一百步的時候再放……”

什長緊握刀柄回道，并死死盯住元軍即將踏上的那片區域。

此時雙方已走進兩百步的范圍，探路的畜牲被緩緩撤下，士卒們推著稀疏的車架正式前沖。

一根秸稈在那迎風飄蕩，旋轉、舞動，直到被一只大腳狠狠踏下。

“刺棱—”

地下重石砸下、鋼輪流轉，一場爆炸自地面迸發。

從效果上來看，這批鋼輪地雷用料比島嶼扎實的多，車架都被掀翻在側。

自這之后，各地堡壘紛紛現此景象，一時間炸聲無數、血肉與木架橫飛。

前陣有些驚慌，但此時已只有一百五十步，再讓后面準備著的畜牲們上已然來不及了。

各陣將軍咬咬牙，著令大軍繼續壓上。

反正這震天雷是一次性的，一百五十步也正是火炮的覆蓋范圍，就當前鋒被炮砸了吧。

就這樣，雖然前鋒略有騷亂，但在后軍裹挾、軍官督戰殺人的情況下，軍陣還是向前沖了數十步遠。

在付出一批作戰輔兵與車架的代價后，爆炸聲漸漸稀疏，一反應快的什長抽刀喊道：“敵雷已盡，殺！”

元軍瞬間呼聲四起，震的堡壘內的宋軍環面皆聲。

“放！”

堡內的什長受著震聲，反方向大吼道。

彈丸依令而發，其余堡壘內無數的炮手、弩手也紛紛拉開手中家伙事，對準元軍傾瀉。

沙灘之上車架、人群瞬間倒成一片。

狼哭鬼嚎之下，元軍發現眼前的斜坡和洞口明明近在眼前，卻如天塹般遠。

哪怕頂住這些大家伙沖到跟前，也架不上手中的木梯。

因為這些小堡延伸出了許多角，設有窗口互相守望，宋軍拿著神臂弩與火銃還能進行一波收割。

就更別說登陸面被修成了一個斜坡，盡頭的炮口打出的彈丸能橫掃一片。

而元軍的炮在面對這些小窗口時根本無從下手，除非推進到二十步以內才有把握能射進去。

至于遠程拋射，他們想不都敢想。畢竟他們帶的彈藥也不多。

宋軍身后好歹還有工坊，他們只有一片海洋。

這讓原本有些緊張的宋軍炮手們紛紛有些振奮，至少就目前為止，他們在壓著元軍打。

海面旗艦之上，兀良哈與副將洪茶丘在遠方注視著這一切。

“宋人這王八殼子修的，換了個地方還是那一套。”

洪茶丘嘴里嘟囔道：“想破此城，簡易木梯是不行了，這起碼是云梯車梯才能干的活。”

兀良哈眼神微瞇，他此行雖然帶了些工匠，但要大規模建造攻城器械，必須在陸地上才行。

而想要在陸地，就必須攻下幾座城。

不然沿岸沒個倚靠，宋軍只需一次夜襲，工匠和士卒們就都得去海里喂魚。

故這一條線的小堡，無論如何，哪怕是用命也要填出來。

兀良哈盯著陣線變化，思考著是否有更快的破局之法。

忽而他想到了什么，指著已是被四面圍攻的城堡道：

“可用震天雷。”

“找些軍中好手，在大軍抵至墻下時混入其中，再將震天雷扔進這些小口，比架炮要更隱蔽些。”

副將洪茶丘點點頭，連忙前去安排。

震天雷并非宋軍獨屬，元朝也每年都在造。

他們對于先進的戰爭器物來者不拒，甚至會大力推廣，比如色目人的回回炮，宋朝的火器等等。

時日漸過，在兩位分旗艦長的指揮下，數量占優的元軍終于對這些小堡完成了四面合圍。

幾架木梯也在某輪沖鋒時釘在了墻面上，雖然還爬不上去，但終歸是有了進展。

距離約定好的精銳出動時間越來越近，兩位分旗艦長的手心都有些緊張。

按照如此局勢，只要主帥狠下心，讓不怕死的精銳瞄準幾座堡爬梯沖城，應該就能在天黑前有所收獲。

而兀良哈恰好也是如此想的。

在接到擲彈手準備完畢的消息后，他大手一揮，虎狼之師隨之而動。

這是一支全甲的隊伍，僅僅是穿戴完畢就耗了兩刻鐘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