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詭異的陣法使得戰場上出現了一邊倒的戰損比，不少呂宋士卒直到斃命都未挨到宋兵分毫。

不過城中士卒畢竟占據地利，他們或從暗巷突襲、或從屋內沖出，常令宋軍猝不及防。

只要他們能乘宋軍倉皇間打散這陣法，就能正常與之接戰，造成殺傷。

可惜這金鷹城的精銳還能防守反擊，但逃難來的小貴族卻不行，在被殺傷一批后，其余人為保存實力紛紛退入城主府。

而眼看有人離開，金鷹城守備開始軍心浮動。

加上宋軍層層壓上，已方傷亡不斷增加，那狼筅仿佛索命的惡鬼一般，纏上便不得好死，眾人皆有了畏戰之心。

近一個多個時辰的廝殺后，呂宋軍的頹勢漸漸收攏不住了。

巷戰難打傷亡高的前提，是守軍基層的組織性良好，而呂宋軍隊顯然不具備這一點。

其兵源有些類似于先秦，除去貴族私兵與少量常備軍外，大部分都是征發的“國人”與農奴。

訓練才近兩月的新軍和他們一比，都得算是精銳了。

“傳令兩支水軍精銳，披上重甲跟緊帥旗，隨我沖陣！”

姜才看準時機，帶著水軍預備隊沖了上去。

隊伍經過篩選后雖只有六十人，但其作為精銳又體力充沛，瞬間將敵軍扎出個缺口來。

在城主府觀望的貴族們見狀，徑直率侍從下樓出門，這是要棄城而逃了。

“不許走！王八蛋們，自己丟了領地還要連累我嗎！”

憤怒的城主揮舞著手臂，漲紅著臉罵道，他知道這些人若是逃跑了，自己就徹底沒希望了。

而且他與這些已將財寶轉移至王城的小貴族不一樣，他忌憚王權，所擁財產全屯在小城堡內。

若是此城失陷，就什么都沒了。

情緒激動下，眼見一小貴族不聽他令，血紅了眼的他竟抽出刀上前捅去。

“噗呲……”

在一雙不可置信又轉而暗淡的眼神中，鮮血順著刀流到到手上，并滴答滴答掉了下去。

“敢有退縮的，就和他一樣死在這！”城主大聲吼道。

眾人皆面面相覷，一時間不敢動彈。

喊殺聲越來越近，一想到先前破城后宋人會殺光所有的貴族，一個不留。

那些聽不懂的宋語在他們耳邊，便如同魔鬼的低吟。

巨大壓力下，一個身形消瘦的小貴族走上前，面色陰沉道：“城主大人，我想活。”

“守住城堡……馬上就天黑了，只要能堅持到那時候，我們就能活了。”城主勸道。

“守住了今天，那明天呢？”

城主啞然了一瞬，但嘴上仍堅持道：“我已經將敵人來攻的消息告訴了王都，馬上就會有援軍來的。”

小貴族搖頭：“他們更擔心自身安全，不會派人的。”

城主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貴族接著道：“我有個活命的辦法，您愿意聽嗎？”

城主微微俯身，正要俯耳時，小貴族猛的提起手臂，一把尖刀徑直捅入其頸脖。

頸甲因城主俯身的動作與胸甲相隔，刀鋒順利進入，城主感到一陣劇痛。

他想抬手、卻用不上勁，想出聲、血沫子涌入氣管，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響。

值此時刻，小貴族雙手把上刀柄，用力一轉，城主當即斃命。

所有人都被這場景嚇到了，城主親衛想要撲上來，卻被小貴族的侍從攔住。

“各位，”小貴族指著正要撲上的城主侍衛，快速道：“時間已晚，我們沖不出去了。”

“如今想要活命，就必須殺掉城主和他的狗們，我們立下功勞后，宋朝國王才可能不懲罰我們。”

“現在主人已死，誰若是能殺掉狗，也是一件功勞，大家自己選吧。”

一眾貴族猶豫片刻，眼見小貴族的侍從快被殺光時，終于有人命令自家侍從撲了上去。

小貴族見狀笑了笑。

眾人看在眼里，結合剛才他的一刀，紛紛在這永無冬日的地方涌出一股寒意。

片刻后，金鷹城傳檄而定，姜才在確保安全后將趙由航接了進來。

在聽說城堡內的故事后，趙由航有些感慨。

果然，無論文明的發展程度，勾心斗角下狠手，永遠是這舞臺上不可或缺的一環。

對于這個小貴族的叛逃行為，趙由航內心有些排斥，但他還是將其稱贊一番，并親自邀請到堂上。

那小貴族十分恭敬，語言雖不通，但一見面就跪了下來，從肢體語言中表達著謙卑。

對于如此一位能屈能伸的家伙，趙由航自然是封賞財物的同時派人嚴加防備。

待一眾呂宋貴族退去，作戰副參長出聲提醒道：

“大王，如今金鷹城已下，當留足守軍后南下敵都。”

趙由航點點頭，并按一位參謀的想法，下令取出輜重中早已備好的各路旗幟插到城頭。

這些旗子原本都是臨安城過年時用的，以旗為陣，數百面排開共慶新春好不熱鬧。

據說在開封府時，旗數是如今兩倍，配合燈火整片天空為之暗淡。

而如今，這些自和平歲月產出的旌旗，要為戰爭所用了。

次日，趙由航在就地取糧，充足了補給后帶著數百面旗幟繼續向王都進發。

當然，穩妥起見，趙由航留下了三百新軍與福州水師所部。

金鷹城與王都并不遙遠，但出于謹慎，趙由航遠遠放出哨兵并緩慢行進。

地圖情報參在這過程中記錄沿途地形，此參人數雖少，卻大多都是懂算術，多少接觸過輿圖之人。、

而他們繪制的地形圖，將成為宋軍的依仗之一。

畢竟如果王都或其援軍過于兇猛，他們還需要原路返回，屆時此圖變成為了參考依據。

“傳孤軍令，”在即將抵達敵都下時，趙由航吩咐道：

“哨探全面散開，尋找適合扎寨之地，營內亦做好伐木準備，此次我等要起炮砸城。”

各百夫長與黎德紛紛遵命，散出的騎哨也找到了一處地勢微高且含水源之地。

宋軍于天黑前成功駐扎于此，而那王都全程觀望到尾，未有一絲阻攔，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

趙由航眺望著遠處漆黑的城墻，心中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