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不到半刻鐘，十幾架云梯到了城墻下，看起來還差兩丈就能登上城墻了。

推著云梯的士兵準(zhǔn)備加把勁，好讓云梯借勢靠到城墻時，沒人注意到城墻根悄悄露出的一顆人頭。

正是皇甫勁松。

“就是現(xiàn)在，動手！”

十幾息過后，云梯下的地面赫然坍塌，露出半丈深寬達(dá)數(shù)尺的地道。

“什么情況？”

“下面有溝壕！”

“我們陷進(jìn)去了。”

站在云梯上的叛軍紛紛驚呼。

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云梯傾斜，站立不穩(wěn)。

有人低頭才發(fā)現(xiàn)輪子被卡住了，陷入了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

眼看就要登上城墻，卻差了那咫尺。

正當(dāng)云梯上的士兵猶豫，是原地等待推云梯的士兵嘗試救援還是爬下云梯時，地道里忽然升起黃黑色的濃煙。

這股煙十分的濃烈，熏得叛軍咳嗽連連，眼淚直流，視線模糊一片，幾乎無法辨清方向。

緊接著強(qiáng)烈的窒息感傳來。

他們慌亂地?fù)]舞著手臂，試圖驅(qū)散這突如其來的煙霧，卻無濟(jì)于事。

“咳咳。”

“我看不清了。”

“我不能出氣了。”

云梯上的士兵們紛紛捂住口鼻，嚷嚷起來。

與此同時，推云梯的士兵也察覺到了地道的存在，他們嘗試將云梯拖出來，但濃煙已經(jīng)開始蔓延，熏得他們無法前進(jìn)。

壕溝燃起的濃煙越來越烈。

云梯上士兵的陣腳開始大亂，閉著眼睛捂住嘴巴終究不能撐太久。

有士兵一時不慎，吸入一口濃煙，頓感頭暈?zāi)垦＃瑥街睆脑铺莸湎聛怼?

“去，到下面?zhèn)魑臆娏睿尰矢潘蔁刹癫荩瑹铺荩　崩瞽U看到時機(jī)成熟，立刻對身旁的傳令兵吩咐道。

這時，越來越多云梯上的士兵已經(jīng)被熏得受不了了，嘗試往下撤。

可黯淡的火光映照中，本就眼睛睜不開，又得捂住口鼻，手忙腳亂之下，不少士兵一腳踩空，墜落在地。

這些叛軍落地的瞬間一陣哀嚎。

輕則崴腳，重則斷腿，甚至還有人腦袋著地，徑直昏迷不醒。

這道濃煙也擋住了后續(xù)的竹梯。

此刻，沒有人能靠近城墻根。

“我受不了了。”云梯上有士兵大喊一聲，一躍而下。

其他人接二連三跟著開始跳，因為再不跳下來找地方呼吸新鮮空氣，就要活活被濃煙窒息而死。

只是跳的時候根本分不清方向，胡亂而下。

墜地的人還沒爬起來，上面又跳下來人，疊成了羅漢。

好處是后跳的人有人肉作緩沖，基本無大礙，可先跳的人就沒那么幸運(yùn)了。

他們被壓在最下面，拼命呼喊著救命，但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些士兵很快就失去了氣息。

叛軍負(fù)責(zé)指揮云梯攻城的校尉喊破了嗓子，拼命維持秩序，試圖讓慌亂的士兵冷靜下來，卻沒有任何作用。

地面上亂作一團(tuán)，本就看不清，又在煙霧中呼吸困難，驚慌的士兵四處亂竄，不少人被踩踏致殘致死。

其余叛軍士兵見狀也只好停止沖鋒，很有默契的往后撤了幾步，旁觀這一切。

他們也很害怕那濃煙，畏懼不前。

叛軍校尉好不容易組織了些人嘗試解救跳下來或者摔下來的士兵時，云梯下突然燃起了大火。

看到這一幕，他的心里閃過一個念頭：

完了。

云梯上已經(jīng)沒有士兵了，水囊在高處掛著，根本取不下來。

下面又有濃煙阻礙，根本靠不近嘗試?yán)鲈铺荩荒苎郾牨牽粗铺葑钕路奖粺龤酥撂?

城墻上，李璘十分淡定的看著下面亂哄哄的一幕，嘴角勾起微笑。

王思禮與高適則是目瞪口呆，他們切實地感受到了“出奇制勝”的含金量。

令人頭疼的云梯就這么被解決了，未傷及一名袍澤。

安慶緒和崔乾佑臉色鐵青，這一切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制作精良的壓箱底云梯就這么悉數(shù)折損在了潼關(guān)城下。

“一群蠢豬！”安慶緒怒罵道：“用土石雜物把壕溝填起來，架竹梯繼續(xù)攻！”

一旁的幕僚聞言，立刻傳令下去。

很快，一些叛軍士兵推著泥土、石頭、斷木等傾倒至壕溝，滅了火，也讓濃煙漸漸消散。

十幾架云梯歪七豎八倒在地上，雖然沒有被燒了個精光，但無論如何也用不成了。

“把那些廢物的尸體也扔進(jìn)去！”有人喝道。

于是，城墻下叛軍的尸體也紛紛被拋了進(jìn)去。

尸體確實管用，一刻鐘后，壕溝便填滿了。

叛軍還很用心地在最上面敷上一層泥土。

現(xiàn)在，潼關(guān)城下足足有三座長長的充斥著士兵尸體的另類墳?zāi)埂?

兩座屬于潼關(guān)守軍，一座屬于叛軍，沒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埋了些誰。

他們是戰(zhàn)場上的被遺忘者。

“進(jìn)攻！”安慶緒用力嚎了一嗓子。

“攻！”

“殺！”

他的命令逐漸傳到最前方的士卒耳邊。

數(shù)不盡的竹梯被往前沖的士兵背著，即將被架在城墻上。

“去，讓皇甫勁松帶著他的人上來。”李璘再對傳令兵說道。

“永王，你還有什么辦法？”王思禮笑容滿面，他很是期待。

高適沒有開口，而是看著洶涌而至的叛軍，將自己代入了李璘。

如果我是永王，這個時候還有什么辦法？

他苦苦思索著。

但顯然時間不會等他，云梯已經(jīng)到城下了。

李璘對著王思禮和高適道：“兩位盯著城頭，我和皇甫勁松下去看看。”

“走。”

王思禮很想跟上看看，但想了想還是按捺住心思，在城墻上指揮守軍進(jìn)行防御。

皇甫勁松跟著李璘走到城門處。

在城門兩側(cè)，是一字排開的四十余個碗大小的墻洞，每個墻洞旁邊還有拳頭大的小洞。

旁邊放著竹竿、長矛、燒紅的鐵棒。

李璘看著墻洞，感到很滿意。

皇甫勁松完全執(zhí)行了他所要求的挖掘方案，高度、間距、大小、數(shù)量幾乎一絲不差。

“現(xiàn)在，每個墻洞前必須留兩到三人，一人透過小洞盯著墻外，待賊軍云梯架上往上爬的時候，提醒另一人用長矛通過大洞捅賊軍。”

“捅不過來時，再用粗竹竿把云梯頂翻。”

“如果被賊軍抓住了長矛和竹竿，進(jìn)入僵持，就換鐵棒，鐵棒要燒紅，尖頭朝外。”

“明白沒？”

李璘看著皇甫勁松，一字一頓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

“明白！都按您說的準(zhǔn)備好了！”皇甫勁松站的筆直，大聲回應(yīng)。

他十分亢奮，剛才的地道戰(zhàn)讓他美美的揚(yáng)眉吐氣了一把。

老子也能殺敵，能殺不少敵！誰還敢笑老子不能上陣？

他現(xiàn)在對李璘徹底死心塌地。

“很好，可以去多要幾個人，有人疲累了，注意更換。注意要趁賊不備，再捅。”李璘補(bǔ)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