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頓時心里一顫，楊國忠這王八蛋居然還留了一手，會是什么？

本打算冷處理的李隆基此時也來了興趣，哼道：“講。”

孫伏看了看李隆基，又瞥了眼李琩，最后瞧了眼李璘，咬牙說道：“阿郎稱永王言長安失守后，圣人自縊而死，楊貴妃被亂軍——”

他不敢說了，但聽到的人自然猜到了后面的話。

“砰！”

李隆基揮手打飛眼前的果盤，怒聲道：“十六郎！”

“是不是想和二郎、五郎、八郎他們一樣？”

李隆基指的是開元二十五年，一日殺了二子李瑛，五子李瑤、八子李琚的事。

李璘呆住了，楊國忠竟然指使人這樣誣陷自己。

那句話毫無疑問觸到了李隆基的逆鱗。

“阿爺！”他大呼，“兒冤枉，兒沒有說過那樣的話！蒼天可鑒，日月可昭！”

失了智的李隆基氣的氣喘吁吁，指著李璘鼻子再次怒罵道：“閉嘴！我不是你阿爺！”

“朕不管是郭昭儀還是武惠妃托夢，怎么不見托夢于朕？”

“陳玄禮！”李隆基又呵斥道：“將這個逆子給我抓起來！等候發落！”

咸宜也慌了，她趕緊跪地抱住李隆基的腿，哭道：“阿爺，阿兄是說過潼關失守之言，可他絕對沒說過您和貴妃的事，孫伏這個狗奴是在蓄意誣陷啊！”

李隆基冷冷道：“你這會承認他說過了？”

咸宜見到自己不慎透露了實情，嚇得花容失色。

“兒……”她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陳玄禮？愣著做什么？”李隆基厲聲呵斥。

陳玄禮如夢初醒，很不客氣地一把扯住李璘，叱道：“走！”

李璘沒有再辯解，只是道了聲，“十八娘，十八郎，不要費力了，照顧好我的家眷。”

說完，他就跟著陳玄禮走了。

李隆基一拂衣袖離去，留下滿臉淚水的咸宜和李琩。

孫伏也被楊國忠喚人帶走，走的時候，他低著頭不敢看李琩一眼。

待所有人離開后，李琩咬牙切齒道：“我想起來了，這賤奴今日上午稱有事沒在府上，定是被楊國忠喚去教如何構陷十六郎去了。”

“我對不起十六郎啊！”他捶著胸口嚎啕大哭。

李璘被陳玄禮關在了興慶宮的一間小屋子里，門口有兩名禁軍把守，看樣子是要等李隆基最終發落。

臨走前，陳玄禮看著李璘，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搖搖頭就離開了。

他剛才提醒李璘一次已是仁至義盡。

眼下，他認為李璘已是神仙難救。

“還是小看了楊國忠。”李璘縮在墻角，心中想著如何自救。

天無絕人之路，一定還有轉機，他苦苦思索著。

靈寶西原，它還有另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函谷關。

哥舒翰令王思禮率五萬人為前鋒，副將龐忠率十萬主力緊隨其后，自己帶三萬人渡過黃河，在北岸策應。

五萬前鋒多為老兵，勉強有一戰之力。

只是，注定的失敗難以有奇跡發生。

沒有意外，前鋒大軍中了崔乾佑的誘敵深入之計，進了函谷關的一條隘道。

崔乾佑占據有利地形，居高臨下，通過滾木、礌石、火攻等輪番招呼，又在前鋒大軍混亂之際派精銳騎兵繞后偷襲。

前后左右夾擊之下，大軍就像被雷劈過的雞群，一片混亂，四散而逃，宛如驚弓之鳥。

沒多久，五萬前鋒幾乎全軍覆沒。

中軍的十萬大軍目睹這一幕，被嚇破了膽，未射一箭，未斬一人，就往來的方向跑。

見此，黃河北岸的三萬大軍也跟著跑，哥舒翰攔都攔不住。

他知道會敗，但是沒想到是以這種一種恥辱的方式慘敗。

這時，崔乾佑提前埋伏的大軍傾巢而出，追著潰兵開始砍瓜切菜。

很快，黃河南北兩岸只余哥舒翰以及數百名忠心耿耿的親兵。

這還怎么打？

又氣又急的哥舒翰也只能往潼關方向跑了。

最后，他算是有驚無險的逃回了潼關。

前后腳逃回來的還有王思禮和李承光，以及將士們恨之入骨的死太監邊令誠。

田良邱無顏回潼關，于黃河邊自刎而死。

李大宜在逃跑中，一名隴右軍慌不擇路中，“一不小心”將其絆下馬，被踩成了肉泥。

近二十萬大軍出關，只回來了五六千人。

潼關城里，高適泣不成聲，他沒有怎么安慰老淚縱橫的哥舒翰乃至逃回來的眾將士。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一方面堅守城池，嚴防叛軍來襲。另一方面迅速傳遞消息至長安，呼叫支援。

這點人馬守潼關，有點不夠看，久之要丟。

火燒眉毛的時刻，被叛軍嚇破膽的邊令誠終于發話了。

“我要回長安速速稟明圣人！你們輕敵冒進，該當何罪？”

他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氣的。

“邊監軍？”渾身是血的王思禮獰笑著問道：“你知道我為何拼死也把你救回潼關嗎？”

“當然知道！”邊令誠臉色鐵青卻得意道：“不就是讓我懷有感恩之情，好在圣人面前美言幾句，好減輕你們的罪過。”

“可我告訴你們，你們錯了，我——”

邊令誠欲繼續說些什么，卻被打斷了。

“啪！”

王思禮狠狠給了邊令誠一巴掌。

“狗膽！你要造反不成？敢打我？”邊令誠捂著臉，怒不可遏，“你可知我——”

“啪！”

王思禮用盡全身力氣又給了一巴掌，抽的邊令誠眼冒金星，嘴角溢出鮮血。

一向養尊處優的邊令誠哪里受過這種痛，他哀嚎著，怒罵著，漸漸沒了聲音。

因為，他明白了，王思禮要殺自己！

王思禮以前想殺楊國忠的事他知道，所以現在要殺自己也很正常。

于是，他怕了，他不敢罵了。

他將求救般的目光投向默默看著這一切卻不吭聲的哥舒翰。

哥舒翰冷笑一聲，當沒看見邊令誠，冷聲道：“思禮，大膽做，天塌下來，我哥舒翰扛著。”

“大帥，你——”邊令誠嚇傻了，哥舒翰也要自己死。

“你們這是在謀反，謀反！”他高呼道。

“謀你娘！”王思禮跳起來又給了個大嘴巴，抽的邊令誠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我錯了，我錯了，饒我一命，放我回長安，我一定在圣人面前說好話，求求你們了。”邊令誠跪地磕頭，痛哭出聲，哪里還有半分趾高氣揚的樣子。

“哈哈哈哈。”王思禮把目光投向周圍密密麻麻，目瞪欲裂注視著這一切的將士們。

他高聲問道：“你們說，殺了他還是饒了他？”

“殺！”

“殺！”

“殺！”

眾將士發出排天倒海的聲音，直沖云霄，比前日里那三聲“冤枉”還要震撼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