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十五年。
黑云壓城,一股沉悶的氣息在仁懷縣的上空盤旋著。
山城外,女人的一聲聲嘶啞打破了整片空氣的寧靜。
她的臉色略顯蒼白,整個人躺在不到5平米的破舊茅草屋里,雙手能依附的物體也只有身側的一些破碎稻草。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屋外的風聲越來越大,女人看著被吹的搖搖晃晃的屋檐,吃力的撫上自己挺起的大肚,微弱喘息著,“等…等不了了。孩子,你……你……你一定要活下來。”
說著,女人強忍著身體的劇痛,頭微微上揚,張著雙腿開始嘗試自己分娩。
過程中,聲嘶力竭的尖叫聲穿透云霄,雨也在此時落了下來。
“嗚哇~嗚哇~嗚哇~”
女人的臉上、身上,混雜著汗水和漏下來的雨露,聽到嬰兒啼哭,才小心的從草堆下拿出唯一干凈的被褥包裹著孩子。
女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迷糊間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呼喚。
“娘子,娘子……”
進門的是女子的丈夫,也是這個小嬰兒的親爹——王正學。在他的身后,還跟了個體態豐盈的老婆子。
老婆子是王正學從城里請來給妻子毛氏接生的,大家都喚她王婆。
二人一前一后才勉強擠進草屋。
王婆見狀雖有些吃驚,但還是迅速拿出剪刀剪了嬰兒的臍帶。
隨后準備看看孩子的情況,剛抱上孩子,王婆便眉頭緊鎖,“這孩子……怎么閉著眼,也不喘氣了?”
“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有啼哭!快給我看看!”女人撐起半個身子,緊張說道。
王婆小心遞過嬰兒,女人著急的給孩子渡氣。
期間,王婆擰了擰衣袖上的水,環顧起四周,“不是我說,就你們這條件,能不能養活他都是回事,也許這就是這孩子的命數呢!哎!”
眼看懷里的孩子仍是沒有一點動靜,女人濕透的臉上又多了幾抹淚水,“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也許是出于同為母親的本能,也許是出于憐憫和同情,嘴上雖說著命數,但王婆還是上前輕輕拍了拍嬰兒的后背,不斷給他暖著小身板,盡力做著各種搶救嘗試。
頃刻的時間便汗如雨下。
“這可比我接生孩子難多了!”
“王婆,這雷雨天的,您能來幫助我娘子,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這孩子若真救不活便救不活吧!銀錢我們都會照給!”
就在王正學準備放棄的時候,孩子的一聲啼哭,才讓緊張的氣氛有了一絲緩解。
確保孩子保住了性命,女人松了一口氣,天也慢慢放晴了。
“這孩子命大,是個小男孩!你們給取個名吧。”王婆哄著懷里眼睛撲閃撲閃的小嬰兒,輕聲說道。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們給不了他很好的出生,只希望他自己的未來能夠欣欣向榮,有所作為。他便叫,王榮吧。”女人的眼神極其復雜,有無奈也有希望。
“往后他跟著我們過苦日子,也怪不得我們了,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投生到我們家。”王正學一邊修理屋檐,一邊搭著話。
“這雨也停了,既然母子平安,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見狀,王正學停下手里的活,翻了全身的衣兜,好不容易湊出兩個碎銀,趕緊追了出去,“王婆,您的工錢忘拿了!”
王婆擺擺手,只留下個背影,“就當是我給孩子的見面禮吧!”
回去的路上,王婆的內心五味雜陳。
做了三十多年的接生婆,見過少爺千金的出生,也見過普通家庭的小孩出生,但在這種連人都站不穩的茅草屋里出生的孩子,還真是頭一回見。
這王婆也不是貪財之人,若不是男人苦苦哀求,遇上心善的她,誰愿意為了區區兩碎銀,趕著二里地過來給他家接生,只是覺得都是王家人,有緣。
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出生,但跟那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對比,還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畢竟窮人連自己的命,都得看天意的造化。
王婆想著,她改變不了這個孩子的命運,也不知道他的結局會怎樣。只希望有朝一日再見時,他是幸福的。
只是事與愿違,再次見到王榮,他已落得個更糟糕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