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敲門聲比剛才還要急迫，薛尚冬甚至還聽見有人在喊：“開門！”

薛尚冬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準備給門外的人開完門就出門，遲到是要扣全勤的。但這是陳夢蕊的房間，門外的人應該也是找陳夢蕊，他貿然替陳夢蕊開門，會不會引起誤會，畢竟他們孤男寡女。為了避免麻煩，薛尚冬去搖晃還枕在筆記本上睡覺的陳夢蕊，但陳夢蕊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只是嘴邊發出哼哼兩聲。

門口的敲門聲已經快變成了撞擊，薛尚冬只能將陳夢蕊放在一邊，先把門打開了?？吹介T口站著的是警察周澤宇和他的搭檔老王，薛尚冬流露出呆滯的驚訝面孔。畢竟上次他們見面，是因為有人嫖娼留了薛尚冬的手機號。

周澤宇的手已經高高揚起，如果不是薛尚冬開了門，他會繼續敲門，他看薛尚冬和薛尚冬看他的表情一樣驚訝，只是瞬間他的眼神變得凌厲，他的兩片唇輕輕翕動，逼問薛尚冬：“你不是住在815嗎？”

“我一定要說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覺得呢？”

警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404公寓，薛尚冬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將自己被李睿哲趕出房間的前因后果大概說了一下。

“你被趕出房間后就到814房間里了？”

周澤宇透過薛尚冬的肩膀，看了一眼房間里整齊的被褥，薛尚冬一想到他在懷疑自己和陳夢蕊的關系就大感尷尬，幸虧兩個人都是衣服整潔完好……薛尚冬忽然想起昨天他在陳夢蕊的房間里換過衣服，他睡著后陳夢蕊將他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現在洗干凈的衣服正在陽臺上隨著風搖曳，就像他的衣服本來就掛在她的房間里一樣。

陳夢蕊終于被他們的聲音吵醒了，她好一會兒都搞不清狀況，不知道他們為什么在她家門口聚集，她打著哈欠來到了薛尚冬的身邊，順手拿了一件衣架上的長披風披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倚靠在玄關旁的墻上，雙眼半睜半閉聽著他們說話。

“尚冬是和安雪濤喝完酒才來的我的房間，安雪濤還把他的衣服吐臟了?！?

陳夢蕊聽他們說到一半，補充了一句，周澤宇卻瞇起了眼睛。

“你剛才為什么不說？”

“我還沒說她就說了?！?

薛尚冬看他們既然提起了這件事，就把他如何碰到安雪濤，如何被安雪濤吐了一身而不得不到陳夢蕊的房間里換衣服的事情說了。

“你們都談了一些什么？他當時的情緒看起來怎么樣？”

“他提到他的老婆孩子。他老婆好像要跟他離婚，情人也跟情人的情人跑了。他越說越委屈，不僅哭了，還吐了我一身。他出什么事了嗎？”

剛才的問話幾乎都是圍繞著安雪濤，薛尚冬可以確定，安雪濤一定出了什么事。

周澤宇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們昨晚有聽到什么聲音嗎？”

薛尚冬搖搖頭，“沒有，昨天我很累，坐在沙發上很快睡著了。你們可以問陳夢蕊，她睡得比我晚?！?

陳夢蕊證實了薛尚冬說的話，但她也不精神，她審了一會兒稿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周澤宇和老王留了兩人的聯系方式，并說明了后續有事情還會再聯系兩人。薛尚冬著急出門上班，聽完這句話連再見都沒說就出了門。

薛尚冬踏出了陳夢蕊的房門，他走向電梯，卻看到安雪濤向里開的房門敞開著，前方被仔細圍了一條黃色的隔離帶。昨天薛尚冬和他坐著對飲的位置上，原木色的桌子、帶靠背的原木色椅子上全都是血，雪白的墻上也噴濺上大量的血。

如果這些血都是從一個人的身體里噴出來的話，流血的人絕無可能存活。

“啊！他被人殺了！”

本來想出門扔下垃圾的陳夢蕊看到了這一幕被嚇得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薛尚冬見狀先將她扶回了房間，這才再次坐上電梯趕去上班。還在現場負責調查的警察看他忙里忙外，忍不住感嘆這小伙子的精神狀態真好，見到鄰居死了還正常上班。

薛尚冬到達廠區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他跟小組長說自己住的公寓出了一點事，為了避免解釋起來的麻煩，他沒有說是安雪濤出了事，小組長卻以為他有意隱瞞。

小組長仰著頭聽完，對著他的臉哼唧了一聲，用刻意拉長的語調說話。

“怎么？又是因為小妹惹上警察了？你是大學生，我是管不了你，但你既然在這里工作，就要遵守公司的考勤管理制度。這個月的全勤獎扣你冤嗎？”

薛尚冬不說話，小組長還在盯著他看。瘦猴站在一邊打圓場，他對小組長說道：“哥，我看今天拉來了好多機器人，先讓他干活吧。有什么事稍微晚一點再說也不遲。”

“你倒是會做好人?！?

小組長又斜了瘦猴一眼，不過這幾天安雪濤都沒來廠區檢查，小組長心情不錯，也就沒有再跟薛尚冬計較。

薛尚冬的房租還沒有著落，下個月的工資又被扣了全勤。為了完成今日的生產指標，他中午沒有吃飯，一直在產線上工作。昨晚宿醉的頭痛還沒有散去，他只是機械性地按著pad上的按鈕，一直工作到了下午四點，小組長再次氣沖沖走到他的面前。

“你又惹了什么事？”

小組長臉緊張到扭曲，額頭還在不斷凝結著一粒粒的汗，薛尚冬順著他時不時往旁邊偷瞟的視線看去。面無表情的周澤宇抱著肩膀，笑得連眼睛都快沒有了的老王沖著他揮手，兩人就站在離他不到五十米的位置。明明兩人的態度看著都比上一次在廠區休息室里等他時要親切，薛尚冬卻感覺到一種特別的威壓。

薛尚冬走到他們身邊，周澤宇直接對他說道：“薛尚冬，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周澤宇和老王一左一右跟著他，廠區里的人看到這種架勢，自動給他們讓出一條道，卻在他們走過之后很久仍沖著他們的背影行注目禮。兩個人跟著薛尚冬到了置物柜前，盯住他換下了工作服，又帶著他上了他們停在廠區外的車。

車子大概開了十五分鐘，七扭八扭開到了小道上，薛尚冬想起看過的韓國電影，警察如果將嫌疑人帶到審訊室以外的地方審訊，絕不會發生好事。他的心中莫名忐忑，此時車子停在一處坐落在巷子里的蒼蠅小館門前，薛尚冬摸不到頭腦，卻還是跟著他們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