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常
- 千金局
- 新中年
- 3332字
- 2024-10-31 07:59:00
漁陽市第二看守所,訊問室。
趙端正在逐一介紹被訊問人的訴訟權利,說明著如實供述自己罪行可以從寬處理的政策,以及認罪認罰的法律規(guī)定。一旁的關雯在噼里啪啦敲打鍵盤,做著筆錄。
吳艷坐于軟包的訊問椅上,雙肘撐著桌板。她沒有去看警察,反而是盯著自己的指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事不關己。
訊問室沒有窗子,沒有陽光,燈光是從頭頂打下來的,反倒能把指甲照得更亮些。
這些年走南闖北、居無定所,還要給娃娃攢錢交醫(yī)療費,按理說過得該是很粗糙。可不成想,有人幫襯的情況下,她居然還活得蠻精致,除了臉蛋一直沒打算怎么捯飭,身材卻保持的相當不錯,連頭發(fā)和手指甲她都有機會時不時做下保養(yǎng)。
她每一只指甲上都有一朵七彩的花瓣,形狀每一只都還不相同,美甲師當時是用了心的。往日里她更多覺得自己是作陪的角色,匆匆做完,她注意力大多都用在了交際與討好上,對這些成果不過隨意瞥上一眼。
現(xiàn)在,她似終于有閑暇仔細欣賞,她居然覺得還挺好看。
人生啊,在不去面對柴米油鹽和諸多麻煩的時候,是多么美妙。
“吳艷,我說的你都聽清了沒有?”趙端屈指敲了敲桌子,對面的女人卻只當他空氣一般,理也不理。
關雯見狀很氣憤,大聲道:“吳艷!別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逃脫刑罰!你得看清形勢,你現(xiàn)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尋求立功,減刑、輕判,你知不知道?”
吳艷放下了手掌,終于似正視起眼前的警察,只是她開口說的話卻仍舊顯得無辜且輕松。
“警官,你們真的抓錯人了。我是守法公民。不能因為我爬了空調(diào)外機,你們就這么胡亂抓人,你們有逮捕令么?抖音上還有爬野長城的呢,還有那些偷爬國家公園的咋都沒見被處置呢。”
年輕且充滿正義感的人一般都受不得壞人挑釁,關雯便是如此,她忍不住摔了摔鍵盤,想要再說些什么,卻是被趙端輕輕瞪了一眼。
趙端沒有被吳艷的胡攪蠻纏牽著走,更沒有讓經(jīng)驗短缺的關雯自己發(fā)揮。他是老偵查員,知道該怎么讓不同的嫌疑人開口。
“你現(xiàn)在,還想著田梅她們吧?你覺得自己咬死了不開口,就能保護她們,她們就能順利逃脫,繼續(xù)實施犯罪?”
聽趙端提到了田梅的名字,吳艷的心頭一沉,下意識將兩手的手指絞在一起,雖然她的視線仍舊沒有移動。
趙端繼續(xù)道:“馮響是自己主動找到警察的,你想不想知道他說了些什么?”
吳艷的視線有了下意識的移動了下,隨即她的眸子已不自覺轉(zhuǎn)向了右側(cè),卻似乎沒有焦點。
好一會兒,她才囁嚅著道:“警官你說的啥子哦?啥子馮響、田梅,我都不曉得。”
“那東郊的小院你曉不曉得?”
“……”
趙端笑了笑,沒有多話,只是掏出手機,對吳艷播放了一段錄音。
“她是吳艷姐姐,她對我可好啦。比黃毛哥哥好,比剛子叔叔好?!变浺衾?,年幼的女孩兒聲音脆生生的,毫無一點戒心的樣子。
吳艷霍然抬頭,看著趙端已經(jīng)是滿臉不可置信。
這怎么可能?
查到田梅、馮響她或許還只是驚訝,可怎么會連田文都被找到了?他而且這顯然是田文在對警察辨認自己,警察怎么會這么神通廣大?
他們知道了東郊的小院,他們甚至還找到了田文,那是不是意味著……吳艷一時心亂如麻。
趙端嘆了口氣,指了指墻角監(jiān)控和旁邊開著的記錄儀道:“你應該知道,即便先前不知道我現(xiàn)在也鄭重的告訴你一遍。
“警察是不允許誘供的。所以,在記錄儀開機的狀態(tài)下,我向你陳述的都是事實,這句話比匹諾曹的鼻子有用。”
吳艷眸子亂轉(zhuǎn),下意識伸手捋了捋發(fā)絲,就在這時趙端突然猛地拍了桌子,喝問道:“你真要頑固到底?不見棺材不掉淚,真要當最后一個交代的,想把牢底坐穿?想讓你的孩子當孤兒么?”
吳艷被嚇了一跳,雙眼泛紅,眼淚開始噼啪掉了下來。
十分鐘后,趙端一臉無奈的出了訊問室。倚靠在走廊的墻壁上,他深深呼吸了兩口氣,隨后才掏出手機接了電話。
“喂,劉隊,我沒轍了,您應該都看到了吧,這女人也太反常了。
“心理防線都破成渣滓了,還是啥都不肯說,就知道哭。”
電話那頭,劉隊和包隊的聲音在交替響起,趙端不由得沉默以對。
兩人說的很直白?,F(xiàn)在,吳艷的心理防線是在動搖,卻還沒被徹底攻破。她最大的顧慮在于她的兒子。她現(xiàn)在還心存僥幸,是希圖在自己被抓后團伙還能繼續(xù)撫養(yǎng)她兒子,支付那巨額的醫(yī)療費。
這無疑是癡心妄想。
且不說她已經(jīng)被捕,田梅等人基本不可能還冒險跟她扯上關系,只說她們就算有心肯支付醫(yī)療費,那大概率也都是贓款,警方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任由其打到醫(yī)院賬上?
然而,這些事情、道理的說服需要時間。趙端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讓老張來繼續(xù)審吧,我這邊耽誤不起。
“總不能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好?!?
掛斷電話,趙端忍不住又是長長一聲嘆息。吳艷的眼淚是真的,可她的頑固也是真的。好不容易迎來了突破,本期待一鼓作氣的,可他沒想到線索居然這么快就又斷了。
還好,現(xiàn)在他手上還有其他線索可以繼續(xù)去跟,還有機會把時間搶出來。
趙端將關雯叫了出來想把她打發(fā)回警隊去,借口是去把帕薩特的路線回溯收個尾。關雯則說還想去董欣所在的小區(qū)做下排查,趙端無所謂的允了。
通知了隔壁的老張和另一個警員繼續(xù)訊問吳艷。他自己則打算去找劉為群會合。
從女孩兒田文的敘述看,從先前各處獲得的信息匯總看,劉為群在盯著的“梅子”很可能就是田梅!
不過在出發(fā)前,趙端又接到了另一通電話。
“趙隊,帕薩特的路線圖回溯做完了,我發(fā)你手機上?!?
趙端看著路線圖陷入沉思。
前往英雄廣場的路上,劉為群的電話被再次撥通。
電話是警察打來的,不是趙端而是來自身后的警車,是一位姓雷的警官,他們之前通過話。鑒于自己現(xiàn)在的群眾身份,劉為群再次選擇了接聽。
“劉師傅,我姓雷,趙端同事。你可能見過我,之前市里刑警隊的反詐宣傳是我做的,公交上循環(huán)播放?!?
上一次通話太過倉促,只是草草問明了處置策略。這一次,雷警官簡要做了自我介紹,隨后便抓緊時間開始詢問劉為群。
抵達英雄廣場前,警方需要知道更多關于“梅子”的細節(jié)。包括老疤是如何與對方溝通,對方又是怎么反饋的。
當聽到老疤和對方核對了劉妤失蹤的細節(jié)后,雷警官突然沉默了下去。
劉為群發(fā)覺不對,趕忙追問原因。
“他倆都不太對勁,按理說,田梅那邊不該這么痛快就承認的。”
雷警官給劉為群做了簡要分析?;蛟S是當局者迷,先前通話時劉為群還不覺得如何。可此時他把自己帶入到人販子的角色時,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如果他是人販子,他剛剛拐了一個孩子,另一個和他有仇的團伙來信說出了孩子被拐的細節(jié),還提出要和他主動見面。
他會見么?
見毛線!他會立刻斷開和這個團伙的一切聯(lián)系!這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
然而田梅的反應卻非常不正常。
她手里掌握著全部底牌,卻還主動要和老疤分買賣,愿意和老疤見面,而且一路上還這么大費周章。
想到這,劉為群立刻一掌拍在了老疤的“地中?!鄙?,打得對方哭唧賴嚎起來。
“你小子當時也不對勁,怕不是想要提醒梅子那邊吧?”后知后覺,現(xiàn)在想想:當時老疤在跟田梅對話時,怕也沒安什么好心思。
“真不是,大哥。怕是那女人想靠我的銷路銷貨,我只是順著她話頭,別打,別打,哎呦!”老疤哭唧唧的眸子亂轉(zhuǎn),矢口否認著,隨后又挨了毛暉和洪大華的毒打。
老疤不停告饒,只是說著不敢,保證接下來全力配合。
事實上,他當時心里想的確實是偷偷點醒田梅。
倒不是出于所謂的“江湖道義”,而是一旦田梅等人“醒”過來,肯定會立刻逃跑。劉為群一定會把精力放到追蹤田梅上。
這樣一來,自己之前掌握的不少田梅團伙的情報便可以拿出來做交易,在沒有警察介入的情況下就有機會換個自由。
誰知道,田梅非但沒醒,反而主動要求見面。老疤的作用一下就變成了個“認人”的。
他現(xiàn)在也是一頭霧水,不明白那田梅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兩撥人是結(jié)過仇的啊,你腦子秀逗了要跟我分生意?還要見我,見你馬勒戈壁啊!
雷警官對電話那頭傳來的慘叫聲充耳不聞?,F(xiàn)在線索和情報還是太少,但田梅做出這種反常反應一定是事出有因,否則從邏輯上說不通。
他聽了反饋后想想道:“這樣,劉師傅,咱也試探下他們。你提議改個地點,語氣堅決一點,不耐煩一點,看看他們反應?!?
“好,改到哪里?”
“要不,圖書館門口?”
劉為群應下掛斷電話,心頭稍有些嘀咕,但愿換到圖書館門口可別遇上老板和同事。不然,自己當著他們面去抓人,今后怕就說不清了。
心里想著,手上動作卻是沒停,“啪!”的一聲,他當頭一掌又敲了老疤“地中?!币幌?。
“聽見了吧?先給我練練,別哭嚎的,叫喪呢?
“一會兒錄個語音發(fā)過去。雷警官咋說來著,得不耐煩,哦還特么得堅決。
“給老子錄,錄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