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

一聲大喝，開碑碎石。

別說，還真開啦，自己皮開肉綻。

半截缸，無頭缸尸，青銅身板，埋地千年，論身子骨，徐量不是個兒。

甭打啦，不是對手，得不著好。

徐量沒轍，亮底牌了。

陰陽局，三門妙法，爆符、化火、歸一。

爆符使過，化火燒過，最后一門，才最霸道！

徐量湊井邊，擺正鎮墓獸，滿院兒陽火呼哧滅了。

陽氣萬川歸海，朝鎮墓獸聚攏。

一盞茶功夫，再一觀瞧，嘿！棺材鋪里，陽氣沒了，全攢鎮墓獸上啦。

鎮物獸，烏木鏤刻，青面獠牙，在這當口，爪子一扒拉，哎，它活啦！

嘛玩意？鬧邪啦？不能夠。

這鎮墓獸，陰集買的，一堆陰物湊一塊，沒它一個值錢。

《周禮》書中，記載一怪，喜食死人肝腦，名為魍象。狀如小兒，赤身，赤爪，大耳，長臂。

又有神獸，名方相氏，能驅魍象，能避瘟邪。人造其像立于墓穴，稱鎮墓獸。

此后演化，鎮墓獸千種百樣。

貔貅、窮奇、魚龍、贏魚、鰨目魚、水煮魚、鹽椒魚、鍋貼黃魚兒……

鎮墓獸，或石刻，或木雕。真能鎮墓？沒人知道。反正人死了，埋里頭，鎮沒鎮，您扒墳問死人吧。

鎮墓獸，木橛子，石旮瘩，死物罷了。

可千年前，木匠祖師爺，魯班鼓搗這玩意。傳下門手藝，能制活鎮墓獸。

貼上符箓，灌入鱉血，掛上銅錢，輔以秘法，鎮墓獸吸足陽氣，可化活物，鎮尸驅邪。

這手藝可稀奇，傳到這會兒，天底下有這能耐的，掰指頭數，也就倆門派：一個茅山，一個龍虎。

陰集這鎮墓獸，叫火眼墳牛，龍虎天師造的。

里頭不是鱉血，用的山都木客精血。

陰陽局，陽氣歸一，攢鎮墓獸上。墳牛火

眼一瞪，刨蹄亂蹬，神獸一般。

陰陽局擺好，連聚幾天陽氣，全攢墳牛身上啦。

這當口，棺材鋪外，陽氣也朝墳牛這聚，如溪入河，如河入江，如江入海。

陽氣滾滾，火眼墳牛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端的是神威凜凜。

一刨蹄，一跺地，火眼瞪圓，射出兩道陽火，聚成火劍，扎向半截缸。

半截缸，尸王的威名，千年的道行，蓋世的能耐，人怕這個？

缸身打個旋兒，嗖~蹭！冒兩道黑煙。

黑煙滾滾，播土揚塵，摧云卷霧，損林折木！

兩道黑煙，兩柄火劍，如獅遇虎，如狼遇豺。真叫是：飛毛腿逢神行術，俏寡婦遇鐵漢子。

黑煙遇火，呲呲如沸，火遇黑煙，噼里啪啦。

好一通暈熏火燎，再一瞅，嗬！煙散火滅，鬧一平手。

這個不服，那個不忿，再行打過。

半截缸腿一定，身一杵，呲呲冒油，尸黃的色兒。

嘛玩意兒？尸油。

半截缸吞尸無數，攢一肚子尸油。

日月為工，天地為爐，王氣為火，熬練百載，一身尸油，如化骨水。

人沾人死，鬼沾鬼嚎，天上飛禽皆縮頸，陸地牛羊盡藏頭。

“呯當”一聲，尸油炸散，如落酸雨。房檐，屋角，墻根，旮旯……小股亂散，大股奔墳牛。

棺材鋪外，打更人路過，敲著梆子，聽棺材鋪噼里啪啦，探腦袋來瞧熱鬧。

“嘛呢？您內？”

叭嗒，一滴尸油濺腦門，渾身青煙呲呲冒，再一瞧，哎，就剩堆白骨啦。

就這一滴，要了人命。奔墳牛那股，得有一盆呢，擋得住嗎？

甭怕，人墳牛有招。

身一抖，蹄一蹬，一身銅錢攢聚，聚成銅錢甲胄。

五帝錢、字環錢、蟻鼻錢、半兩錢、五銖錢……丁零當啷，嘰里咣當。

銅錢甲胄，鎏金溢彩，轟霆霹靂耀金芒，甲光向日金鱗開！

尸油潑上甲胄，甲胄迎上尸油，一個呲呲冒煙，一個噼啪亂炸，恰如老嫖客遇浪女妓，老光棍遇俏寡婦，激斗酣暢，難分高下。

一炷香后，打眼一瞧，尸油盡化青煙，甲胄缺絆少襟。

旗鼓相當，又鬧平手。

兩下里，不磨嘰，能耐使上，手段盡出。

你噴煙，我吐火，你噴油，我著甲，陽氣斗煞氣，正物戰邪魔。

你來我往，你往我來，打作一團，好不熱鬧。

打過三番，斗過五次，這邊嗆啷啷一聲吼，那邊嗚嗷嗷一陣叫，甭藏著啦，亮殺手锏。

墳牛肚下，掛一金符，上刻奇物。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披紅衣，系白絹，蛇尾牛首，赤紅如火。

嘛玩意？黃父鬼。

《大荒經》記載：東南有奇人，頭戴驅鬼面具，身著大紅絲衣，蛇尾牛首，以尸鬼為食。

朝食僵尸三百，暮食惡鬼三千，宵夜溜溜縫還找補倆成精白骨。

鬼中之王，尸鬼克星。

金符貼臉，黃光熹微，火眼墳牛模樣大變。

墳牛身，黃父面，如妖如怪。

黃父仰面，對天嘶吼，方圓數十里，陽氣滾滾來。

黃父口含火球，越來越大，愈發赤紅，紅極之時，哼哈兩聲，銅缸大的火球轟將出去，直奔半截缸。

半截缸呢？也沒閑著。

無頭缸尸，如巨石般，豁楞亂滾。

上頭王氣、妖氣、尸氣如沸，半截缸如瓦釜，如巨鐘，如隕石，嘩楞楞朝墳牛撞去。

剎時間，翻江倒海，摧云卷霧，黃土漫天，房倒屋塌。

飛禽膽戰，走獸心驚，豺狼縮頸，獅虎藏頭。

兩下里，一照面，火球撞銅缸，銅缸碰火球，轟隆一聲，地動一般！

煙塵落，火光滅，人心驚，鬼膽寒。

打眼一瞧，誰勝誰負，見了分曉。

陰陽局，厲害，鎮墓獸，能耐，這沒嘛說的。

可人半截缸，人皇王氣傍身，妖妃妖氣入體，修煉千載，吞人無數。

想撂倒它？那不能夠。

火眼墳牛，銅錢甲胄四散，額上金符成灰，五臟六腑震碎，四肢百骸淌血。

四個蹄子，炸沒了仨，四腳牛成獨角獸啦！

半截缸呢？淌一灘血，裂幾條縫，別的沒嘛事，氣不長出，四平八穩。

這一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半截缸勝，鎮墓獸敗。

半截缸，煞氣滾滾，尸氣滔天，斗敗火眼焚牛，直奔徐量而來。

徐量瞅這陣勢，他可麻了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