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陰城
- 畫棺匠
- 爬溝沿
- 2020字
- 2024-10-31 12:28:51
倆人進石墳,他不敢跟啦,鬧不好被發現,他貓外頭,藏蒿草后,一動不動似王八。
一炷香的功夫,人出來啦,倆人進去,一人出來,那人呢?沒影啦。
等師父走遠,他躡著步子,進了石墳。
里頭古墓布置,封青膏泥,擺鎮魂釘,彩繪磚雕,一斗三升托替木,斗上出耍頭,木兩端卷殺。
再往地上一瞧,汗毛嚇炸嘍,哎……一張人皮!
人皮血淋淋的,剛剝下來,擺石磚上,晾曬著呢。
跟旁躺具血尸,瞧著骨架大褂,正是剛才那位。
再往里瞧,還有幾張人皮,血跡未干,八成也是被害的弟子。
他瞅著瘆人,不敢多呆,正要跑哪,這一琢磨,也不敢跑。
怎么?跑回去,見了師父,難保自己不成一張人皮。
他跑江湖,也有些武藝,可一估摸,跟師父比,頂多三七開,人三刀把自己剁七段。
不敢回去,硬著頭皮朝前走吧。沒走兩步,四壁森然,血刻五字:皮影教祖地。
“皮影教?祖地?”
石墳外頭也刻這字,一模一樣。皮影教,指定是門邪教,祖地又是嘛?
他正迷糊呢,眼一瞥,右邊十幾口棺材。桃木大棺,紅如燈籠,血染一般。
瞧著忒詭異,他解下腰間葫蘆,酒壯慫人膽,灌了兩口。
酒入肚,膽可大啦,手不抖啦,腿不擺啦,除了臉變通紅,褲子變焦黃,嘛事沒有。
手一把棺材,勁兒一使,嘩楞一推,棺材推開了。
打眼一瞧,里頭躺張人皮紙,金黃的色兒,如涂金粉。
又推幾個棺材,沒兩樣,里頭都是人皮紙,金紙一般,都是死物。
他再細瞧,棺材前有銘文,密密麻麻篆滿小字,記著亡人生平。
他挨個瞧個滿眼兒,可了然啦,棺材里頭是誰?歷代皮影教教主。
這是皮影教祖地,教主死了,都葬里頭。外頭有口空棺,刻著師父名字,壽終之后,估摸也葬這里。
十幾口桃木大棺,正中央是個石臺,上頭擺個匣子,他一打開,嗬!里頭有本古書,黃色的。
“人皮秘笈!”
他一念叨,沒二話,揣懷里啦,踉踉蹌蹌出了石墳。
臨了,掏出火折子,薅堆枯草,尸墳里頭一點,刷!一片火海。
得了邪書,他可不敢回去,村后是山崖,折騰到半夜,從山崖下去,才算下山出村。
往后,他照著邪術練功,剝人皮,制皮影,收教徒,害人命。
沒幾年,功參造化,成一方妖魔啦。手下一幫皮影藝人,為虎作倀,替他害命。
說也古怪,等他功力深厚了,去尋皮影教祖地,可故地重游,他傻眼啦。
怎么?村子沒啦,石墳沒啦,人也沒啦,物也沒啦,只剩秋蒿滿眼,荒草滿地。
黃粱一夢么?可人皮秘笈攥手里呢,實實在在。
鬧不清個子丑寅卯,他一合計,得嘞,崩琢磨啦,難得糊涂。
往后,仗著人皮邪功,害了多少命,剝了多少皮。又惹上六扇門,被一番圍剿,躲到皮影村,養傷練功。
趕上徐量火燒皮影村,大敗人皮紙,皮影教主破棺而出,一番龍爭虎斗,終是沒了性命。
陰陽燈照罷,生平事看完,尸體定價二品,獎勵:皮骨術。
嘛玩意兒?弄具白骨,糊張人皮,再弄張黃符,寫生辰八字,舌血滴上頭,隔一宿,嚯!成大活人啦。
南拳北腿,奇術道法,您會嘛,他會嘛。
皮骨人,跟你一般武藝,和你一般能耐,跟替身沒兩樣。
碰上啥事兒,兇險著呢,你貓后頭,讓他上,他死了,你沒嘛事。
但有一樣,皮骨人做事,人得閉關,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白骨好找,人皮難尋。徐量一愣,打眼一瞅,皮影村還剩幾個大皮影,一拳一個,捶斷了氣,塞乾坤袋里頭了。
陰陽燈瞧了,皮骨術得了,但還有檔子事兒呢。
陰城是嘛地界兒?鐵蛤蟆是啥勞什子?
陰陽燈又照一遍,皮影教主生平,可有檔子邪乎事。
幾十年前,天下大疫,癘氣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或闔門而殪,或覆族而喪。
那會皮影教主還小,村口撒尿和泥玩呢。他天生六指,人給起綽號,管叫他大嘴。
往前倒幾年,沒疫情那會,老百姓日子也苦。藩王起兵,烽火狼煙,兵戈不息。
那年下場好雨,日子好過些,以前三天吃一頓,現在好不少,兩天就能吃一頓啦。
好日子沒幾天,一場大疫,席卷江南江北。
家家戶戶,掌除墻屋,杼井萩室,蜃炭殺貍蟲。這一整,除了瘟疫,又鬧饑荒。
大嘴串巷,遇個乞丐,斗雞眉,蕎麥眼,胡子呲著,七根朝上,八根朝下,長一張偷狗的臉。
大嘴甩他口饃饃,這人吃了,抹嘴道謝,說要報答,救這一村人命。
他說天挨黑那會,有陰城的人,一身紅衣,來村里放瘟。你攔著他,別讓進村,不然瘟疫橫生,神鬼難救。
實在攔不住,我給你寫個字,你給他瞧,可保無恙。
說完,手蘸唾沫,橫七豎八,擱大嘴掌上寫了個字。
那字二百多劃,草蛇秋蚓,如鰍亂拱,世上可沒這字。
大嘴瞅著好玩,天挨黑,真擱村口蹲著啦。別說,還真給他等到啦。
有倆人,過來了。紅氈帽,紅褂子,紅褡褳,紅燈籠褲,紅襪子,紅鞋……再擱倆棗,跟切糕似的。
大嘴一瞧,嗬!這倆身材可魁梧,三尺大個,快到他嘴巴子啦。
“弄嘛呢?”
“過路的。”
“繞道吧!”
倆矮人,一小兒,耗上啦。
倆人紅巾遮面,不漏口鼻,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見人攔路,卻不動手,也不著惱,悶著頭,朝前走。
大嘴伸手一攔,哎,可有古怪。手一搭紅褂子,里頭似無血肉,空空蕩蕩,裹著游魂一般。
任他咋攔,人家似走似飄,腳不沾地似的,沒嘛影響。
大嘴沒轍啦,手一伸,掌一攤:“呔!看掌!”
這一亮掌,掌上一個小字,字如臥龍,亂如盤虬。
那倆人一瞅那字,隔楞一聲,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