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皮影教祖地
- 畫棺匠
- 爬溝沿
- 2065字
- 2024-10-30 12:34:01
說是殺手锏,可您瞅他這架勢,哪有動武的樣兒?分明是唱皮影戲。
起、坐、觀、飲、叩首、接奉、捋髯、整冠,翻身如騰云駕霧,擺手如打虎擒龍。
袖子一甩,嗓子一亮,他可就唱上啦。
“晨雞初叫,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唱了首山坡羊的詞,西皮二黃的唱腔,二六散板的板式,雜腔小調,沉抑蒼涼。
瞧這光景,徐量一腦子漿糊。弄嘛呢?這咋還唱上了?
徐量瞧著古怪,哪有心思聽曲兒,拳頭一掄,裹著燒尸火,嘩楞楞朝前砸。
砸一半,愣住啦,兩眼發黑,腦袋迷糊,像中了定身術。
怎么地?您瞧著是唱皮影戲,其實呢,不能夠,皮影教主這是使了絕活:聲功。
他練功幾十年,吸多少張人皮紙,練就的一身絕活。
嘛是聲功?武術功法中素有“六功齊備,乃為上乘”之說。
何為六功?神功、意功、形功、力功、聲功、氣功。
江湖上,獅子吼,閉口禪都屬聲功,講究內力御氣,以聲破敵。
這功可難練,沒雄厚的內力底子,可來不了這個。
皮影教主哼著小曲,唱著小調,打著竹板,邁著戲步。
一唱一諾,聲如迷魂煙,曲如迷魂陣,徐量如喝迷魂湯。
京韻十三轍,唱過遙條,再唱姑蘇,那一轍迷魂,這一轍殺人!
曲如刀槍,聲如劍戟,頭一句出口,如刀斧親臨,徐量青團大褂呲啦碎一地。
得虧金剛功傍身,不然,地上可就一灘碎肉啦!
徐量天暈地轉,身如火焚,可金剛功傍身,一時也死不了。
皮影教主瞧這樣,可不怠慢,把式一收,唱詞一停,使上壓箱底的能耐啦。
“朋、業、噫、咳、呼、吭、呵、哈!”
這回不是唱戲,口吐八字,調門古怪。這是嘛?聲功八音。
古有哼哈二將,一哼一哈,聲震山河。佛門有六字真言,梵音降魔,唵嘛呢叭咪吽。
他這八字,蘊一身內力,雖難比哼哈二字,遜色佛門真言,可也端的霸道。
八音一出,如百十般兵器打殺過來。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鐮槊棒,鞭剪錘爪,帶鉤的,帶刃的,帶尖的,帶刺的,帶絨繩的,帶鎖鏈的,帶倒須針的,帶峨眉翅的……
徐量銅筋鐵骨,也是禁受不住,腿肚子掛彩,肩胛骨掉肉,脖頸子冒血,金剛功眼瞅要破功啦。
趕在這當口,徐量身上銀血滴落,掉在鐵蛤蟆上,一坨鐵旮瘩忽的大放紅光。
紅光熠熠,聲功八音卻是排山倒海,如風卷塵沙,似黑云壓城。
鐵蛤蟆似是有感,紅光一起,跟著嗷鳴:吟!
那聲跟龍吟一個樣,鬼聽了鬼愁,人聽了人怕,聲若山崩,勢若天塌!
就這一聲,可了不得,房倒屋坍,斷壁殘垣,整個老屋咣當塌啦。
再一聽,皮影教主聲功呢?沒動靜啦,一聲破八音,被破一全乎。
這可沒完哪,鐵蛤蟆一聲叫,聲如滾刀,音如利斧,勢如山洪,皮影教主迎上,嘩楞震飛出去,再一瞧,嗬!十丈外啦。
皮影教主爬起來,模樣甭提多狼狽啦。
狼狽歸狼狽,人一身皮影邪功,面子不好看,里子可不虧,沒受嘛傷,就吐點血,也沒吐多少,就吐兩桶吧。
皮影教主手打顫,臉煞白,腿哆嗦,手指鐵蛤蟆,瞪眼如燈籠:“瘟……蟾!陰城瘟蟾!”
認出鐵蛤蟆,噗通跪地上,渾身黑瘡,呲呲冒血。
鐵蛤蟆一聲叫,聲如刀劈斧鑿,皮影教主骨頭散了架,可他顧不上啦。
怎么?您朝他身上瞧,遍布黑瘡,手腳潰爛,骨肉化膿,口鼻冒血,染上瘟疫啦!
鐵蛤蟆不知嘛來路,叫這一聲,皮影教主四肢腐爛,五臟俱碎,六腑化膿,七竅生煙。
徐量心善,畢竟一大活人,染疫死了,他不忍看,上前一亮解牛刀,割斷他喉嚨。
死里逃生,徐量箕倨坐著,喘口氣兒。
來這趟皮影村,九死一生,不是這鐵蛤蟆,今日折在這啦。
這鐵蛤蟆嘛玩意兒?徐量一腦子漿糊。
陰集鬼市,陰兵借道,陰井子平地出陰兵,玉面佛瞧棺割腦袋。金棺材打開,順出鐵蛤蟆。
陰集里頭,人說陰井封著陰城,陰兵破井而出,鐵蛤蟆應是陰城的東西。
“陰集?陰井?陰城?”
徐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人有招。
皮影教主可死這兒啦,臨死那會,他可有話,管這鐵蛤蟆叫陰城瘟蟾。
頭一個,他知道陰城,二一個,他認得鐵蛤蟆。
甭說別的,陰陽燈麻利照上,來龍去脈,準能知曉全乎。
陰陽燈照,人觀死生。
黃光熹微,人影斑駁。
皮影教主祖傳三代耍皮影的,下九流行當,空有門手藝,也就掙倆閑錢兒,吃碗素面打發肚子,餓不死罷了。
可有一回,遇著能人啦,也是耍皮影的,人那手藝,妙極巧極,連說帶唱,京城演一趟,錢可賺海啦。
他瞅著眼紅,愣要拜師,要不收他這徒弟,他朝場子里潑大糞。
人說藝人行當規矩重,你跟后頭幫襯兩天。你能耐,拜師進門,沒能耐,此處不留人。
演了兩天,別說,他可有這手藝,人收他過門。
擱京城里外演十幾場,賺得盆滿缽滿,以前只吃陽春面,這會頓頓香酥雞。
雞吃多了,一咳嗽跟打鳴似的,反正就是闊。
戲演完,離了京城,城外幾十里,有個小村,擱那住著。
師父跑南跑北,能耐人,徒弟可拉帶不少,都跟著他,住那學藝。
他跟著住半月,不大對勁,人咋一天比一天少?
拿話一問師父,人說啦,學藝有成的,出師門,辭恩師,離了村,外頭闖蕩去啦。
一幫徒弟,聽了都信,這位可有心眼,留著意呢。
那晚天挨黑,師父領一徒弟,拉到村后,說是學藝有成,師徒拜別,說說心里話,往后各奔前程啦。
皮影教主弓著身,貓著腰,跟后頭,村后是墳地,少有人來,蒿草跟人般高。
師父撥開蒿草,里頭有個石墳,墳無碑,他領徒弟進去啦。
皮影教主打眼一觀瞧,石墳上頭刻著字兒呢:皮影教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