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十年，他精神出軌十年，我還要謝謝他為這個家委屈求全嗎？

趙子衿想有一個顯赫的家庭背景，幫助他的事業平步青云。

我才剛死，他就忘了，他能成為文學系里最年輕的副教授，是因為他有個昆蟲學家的爸？因為有個在背后只會鼓勵的季教授？還是因為他舅舅是退休的文學院院長？

他言語中處處拿我和季淑玲比較，一頭卷發美死人了，脾氣最是溫和。

他也忘了，忘了他小時候口吃，說話一急就吃我的頭發。

我剪掉一頭長發，和他約定，他改不了口吃，我就不留長發。

寒冬酷暑，為了讓趙立成能好好休息，我帶著他在小區涼亭里練習普通話，這才讓他有了如今這條流利的傷人的舌頭。

六年級，他第一次獲得演講比賽的名次，哪怕不是第一名，他都激動地抱住我痛哭。

“媽媽，我做到了，我沒讓你失望吧？我練習了這么久，不是怕輸是怕你失望。”

那時他怕我失望，到頭來，他是最讓我失望的。

后來生了女兒，長發不方便坐月子，女兒還小，怕長發勒她脖子，我就一直留著短發……這些他都忘了……

我本來也是文學院的老師啊！

趙立成一心撲在事業上，扎進可可西里兩三年不回家，去巴西研究蝴蝶遷徙徒步幾十公里不嫌累，他的一往無前，是我在家里為他負重前行。

替他整理標本，做文獻查詢和登記，發表論文。

而他表達感謝的方式，是再生個像我一樣的女兒……

我這么多年的付出，在他們眼中，竟然還不如季淑玲的一句“為我著想”來的溫柔。

既然為我著想，那為什么不早點放過我？

對這個兒子，我是徹底失望了。

哪怕他從頭到尾為我說一句話，我都不會心如死灰。

女兒聽完這一切，發出聲感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這樣的純愛？我不支持好像我不懂事兒似的。好，我也支持爸爸娶季阿姨。”

純愛？趙婉，你從小嬌慣著長大，腦子也被慣沒了嗎？

這能叫純愛？那趙立成和我之間就是純恨嗎？

我真不該生你，那樣的話，趙立成就不用為了你有個幸福的家庭，委曲求全，早早放過我了！

004

我坐在家里，看著昨日黑布換紅綢，墻上貼著醒目的紅雙喜。

趙立成和季淑玲穿上傳統紅衣，黑白相間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大紅的婚服襯托得兩人皺紋都是飽滿的。

鬼差站在我身后，難得笑我：“這就是你舍不得的？”

話音一落，趙子衿和趙婉雙雙帶著伴侶出現。

兒媳抱著小孫子，輕輕帶著審視的笑容打量著季淑玲。

趙子衿拱手抱拳笑著喊：“季教授，你和我爸真是白頭偕老！”

兒媳輕打了他一拳，把孫子送到他懷里后，拿出他們的禮物。

“爸，季教授，我們夫妻送你們一對福娃。這是我們特地去挑的。”

琺瑯福娃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兒，季淑玲的眼神當場就暗淡下去了。

兒媳早有預料，她依然維持著體面的笑容：“季教授您不喜歡嗎？本來我們兩口子商量給您買個禮物，再轉八萬八給您。”

季淑玲眉頭立刻就舒展了：“怎么會不喜歡？你們有心就行。”

趙婉大大咧咧夸了一句：“果然都說季阿姨心性最是淡泊，真好！大嫂不用給八萬八了。季阿姨怎么會在意那種東西。”

“快去領證吧，別耽誤吉時了。”

趙立成牽著季淑玲的手，莊重地出門。

趙子衿哄著兒子嗔怪兒媳說：“不是讓你拿那個金鐲給季教授的嗎？”

“我不小心拿錯了，再說了，老公。”

兒媳拍著孩子后背說道：“論輩分，她是長輩我們是小輩。咱們兒子都帶來了，她也好意思空手？論資排輩，她是教授你是副教授，怎么都不應該是我們先給見面禮。”

趙子衿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點道理。

兒媳最后說了一句：“說不定媽還在這里看著呢！”

趙子衿聞言站在原地，說不出話。

這么久，真正站在我這里為我說話的，竟然是我的兒媳？

有了孩子，有了家庭，做了母親，只有她會為我設身處地著想。

當晚他們領完了證，在酒店里擺了一桌。

趙立成和季淑玲坐在中間，舉起紅色的結婚證，兩顆頭依偎在一起，趙婉站在前面指導他們拍姿勢拍照。

趙子衿在桌下捏住兒媳的手，夫妻倆對視一笑，有種欣慰的幸福。

季淑玲的兒子穿著一身長風衣姍姍來遲，他遺傳了季淑玲的身形和眉眼，一進來就道賀恭喜。

“祝爸媽新婚快樂，常伴到老。你們什么時候舉辦婚禮啊？”

我冷笑一聲，不愧是季淑玲的兒子，一見面就這么會來事兒。

季淑玲自己想要婚禮，就讓兒子來搞事情。

趙婉聽到婚禮也有勁兒了。

“對啊，什么時候辦婚禮？我對婚禮的各項流程可是了如指掌呢。全交給我吧。”

季淑玲歪頭看向趙婉，笑容中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一看就知道她要使壞，趙婉還沒有察覺。

“婉婉，真的能全部交給你嗎？會不會太辛苦了？”

“沒事兒，我全都能答應的！”

季淑玲輕哼了聲：“那就借用下你的婚禮酒店吧，都安排好了，多省事兒啊。”

趙婉的笑容戛然而止。